神秘消失的人,多出来的金鱼,太不对劲,难道……这又是梦?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一刹那,不知何处传来指针转动的嗒嗒声,分外清晰,走了六下,停住,铛铛铛的钟声在大厅回荡,同一时间实验楼里种植者巨大阔叶树的空间发出强劲的白光,在一片昏暗中格外刺目。
程泽来不及抬手遮挡,眼睛无法抑制地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刺激到流泪失明。
要瞎了,他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大约过了十几秒的时间,或许更长,光线恢复成无害的亮度。
侧耳倾听片刻,程泽先是在紧闭的指缝中透出一条缝隙,然后眼睛眯起,缓缓睁开。
所见是清风拂面,百花盛开,好一副如画美景,好一派和谐——
和谐个头!感情还自带回城卷轴的。
没错,他就像游戏里的创建角色,任务失败被强制遣返新手村,还是两次。眼前的新手村,正是初见那片明晃晃的大花田。
不同的是上一次遣返他还能见到肖晋,现在连只苍蝇都不见踪隐。这个世界里,除他自己,好像所有的生物都约好同时消失,不消说,他肯定还被困在那个该死的梦里。
程泽拔下脚边一根草泄愤,要怎么才能打破这无形的屏障,不然难保下次还被传送到另一个梦里,梦来梦去无穷匮也。
他仔细回想了前两次的经历,想从中发现点什么。其实那经历给人的感觉太真实,如果不是两次醒来,在之前所受的伤都会消失不见,他更愿意把这归结为是在另一个时空所发生的事。
总感觉有股力量在告诉他真相。
实验、钟声、花、怪物、金鱼、日记。他用枯枝和石头摆出一幅关系图,试图找出六者关联性。
假设日记的内容是对的,那么第一个梦里的危险来临更像是日记里它来了的衔接。花是整个剧情的源头,实验因花而起,怪物由实验产生,日记记录发生的事。
他依次画上箭头。
那钟声和金鱼又有什么关联,一个扮演警戒角色,一个只有恐怖效果,回想灰暗光线下不断增加的金鱼数量,程泽仍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在金鱼和钟声上打了大大的问好,看向不远处,真相——仍然要去那栋楼里寻找。
第三次踏入这栋实验主楼,程泽内心有点儿复杂,他不知道这一次等待的会是什么。
大楼意外的干净,和空荡。没有可怕的血迹,破碎的玻璃,白炽灯光线明亮,甚至连鲜活的植物盆栽也安然呆在大厅的铁艺花架上。桌子是温馨的原木色,玻璃杯里冲泡着奶茶,一把太阳花长柄伞挂在配套的椅子背面,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孩。
程泽把手放在杯身试探片刻,温的。
这里的主人只是刚刚有事离开,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一切,程泽一定这样想。事实却是越平静越不正常。
整个大厅宽阔、整洁、冰冷,没有了纵深感,右侧两架并列的电梯,停在1楼,没有楼梯。
他走进电梯,决定每个楼层都查看,电梯里显示共有六层,他按下2楼的按键。
平稳的运行之后,电梯叮咚一声打开。
轻微的谈话声细细传来,他跨出电梯,看到忙碌的场景。
这是一间实验室,所有人穿着白色的实验袍,戴着口罩,正紧锣密鼓进行着实验,一时之间,程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组长,你都三天没休息了,停下来喝口水吧。”俏丽的女助理端过一杯水,递给年轻的实验组长。
“谢谢。”男人说着,摘下口罩。
丛连舟!程泽冲上前,嘴里大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他怔怔看向自己的手,他的手……从对方身体里穿过去了。
身边的人在道谢后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和女孩聊起了天。
他不敢置信地再次伸手,手在和对方身体接触开始变得虚无,直到彻底穿过,那期间他感觉到的只是空气。
程泽挨个儿试了试,发现这里的一切对他就像一部投影,他能看,能听,唯独无法触摸。他离开了2楼,按下3楼的电梯。
这一次世界仿佛和他开了个玩笑,每一层都是一个实验室场景,里面有一个他熟悉的人,扮演着他不熟悉的角色,而他成了彻底的外来者,被无形的壁垒排除在外。
电梯在第5层缓缓打开,他跑出去,焦急寻找熟悉的面孔,没有,他松了口气。
身后,一道门打开,他转过身,看到那个人走出来,好看的眉眼,专注着不认识的文字术语,是肖晋。
他不敢走上去确定,在上一个梦里是自己弄丢了他,难道要问肖晋,你恢复记忆了吗?对方不会回答他,不会感知到他,这一次,他连上前确认的勇气也没有。
一种深深的自责感混合着愤怒燃烧了他的理智,程泽摔门而去,难道他的同伴们都被困在这样的梦里面,重复着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扮演着不属于他们的角色,日复一日无法醒来?下一层是不是该轮到他了,他倒要看看第六层有没有另一个程泽,那朵该死的花,见到一定要扯碎它,烧掉它!
身边忽地带起股气流,掀起袍子一角,肖晋朝门口方向望了望,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时空,看到另一个世界,他蹙了蹙眉,若有所感。
程泽狠狠按下最后一层的数字:6。
脑子里瞬间一道闪电劈过,拨云见月,钟声和金鱼,联系就是数字6,不对,是时间6点整,晚上6点钟声会准时敲响,而金鱼增加到6条的时候,天色将暗,也恰恰是6点,他大胆猜测。唯有时间能挣脱空间束缚,成为生机,特点时间一到跨越空间屏障,就能回到现实,这次他隐隐感觉猜到了真相。
琢磨着,电梯已经达到第六层。
铁灰色自动门向两侧缓缓打开,他顿了顿脚步,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弥散开来,这里意料之外的安静,或者说,比起下面的几层,要正常的多,程泽没有看见忙忙碌碌的实验室场景,也没有看见另一个他。也是,他已经在这里,空间有去哪里囚禁另一个他,这个巨大的囚笼,终将被他打破。
六楼很破败,电梯正对面的白墙上残留着放射状的褐色污渍,转身,眼前出现两排弧形走道,分布着一扇扇或半开或闭合的门,光线很暗,被每个房间切割淡化,只留下奇怪的光影,中间的橄榄型墙面阻挡了大部分视线,依稀能从视线尽头的安全指示灯窥得一角,幽绿和惨白,让他想起了老旧无人的病房。
他迟疑着跨出去,脚步和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他来到第一扇门前,摸了摸门上斑驳的油漆,墙面上端一排高高的小窗户,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极像几十年前的老式大礼堂的窗户。
金属把手发出牙酸的咯吱声,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喀塔一声,门打开了。
程泽鼓足勇气猛地一推,木门撞击前面发出砰的一声响,又被反作用力回弹开来,惊落灰尘无数,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意外的干净。
倒不是说是一尘不染的那种干净,而是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除了几张散落的废旧报纸什么都没有。
接着是第二间、第三间……这些房间里,有的空无一物,有的散落着废弃的家具,他甚至还在一间房内发现一具腐烂的动物尸体,但是这些房间里面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只剩下最后一间了,这间房间看起来比别的要大些,他定了定神,推开门。
里面依旧很干净,却不再是空无一物,几排高大的老式木架挡住了视野,上面摆满了生物化学类书籍,靠墙的柜子上,实验器材干净明亮,不难看出主人的认真对待,他嗤笑一声,怕是又一个迷惑人的困境罢了。
沿着杂七杂八堆叠起来的空间,拐过最后一排书架,一眼看见在视线尽头那张宽大无比的实验台上,空空荡荡,正中摆放一只剔透的玻璃瓶,手掌大小,清水过半,瓶中摇曳着蓝紫色的美丽生物,根须舒展,花姿绮丽。
他知道,找到目标了。
程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要把那妖花连根带叶扯个粉碎,理所当然,抓了个空。
呵,知道你没那么好对付。
既来之则安之,他索性在房间内搜寻起线索来,书架上的书种类繁多,杂乱无章,大到天文地理小到家常菜谱一应俱全,程泽翻了几本便头痛的放下,且不论里面是否有逃离此地的关键信息,单凭他一人要翻遍参透这一屋子书籍,只怕没有十天半个月完不成。
于是他拿起桌上纸笔,回顾着之前的经历画下了一张关系图分析,现在的关键,是要在那个奇怪6时间点到来之前毁掉困境源头,打破屏障,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