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乔,丛学长,你们在吗?”程泽对着中心大喊,声音在回字空间内撞击,产生回音,没有回应。
效果不是很好,这意味着他们要走到大楼内部去查看。
“我们去往旁边看看,有危险及时撤退。”他对肖晋说。
大厅两旁是同规格的玻璃自动门,一扇落了锁,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看到门后的景象,喷溅状血迹染红白色墙壁,灯泡破裂,脚印驳杂。
一扇被硬物卡在划槽,没有关严。里面干净异常,整整齐齐六扇白漆门,延伸到拐角。
看似安全,实则平静之下暗藏诡异。
两人上前合力推开那扇门。卡住金属大门的是一株多肉,翠绿的叶片莹润饱满,伸展开来像极了绿色的莲花,纤细的脉络溅上零星血迹,平添几分妖异。放在几天前一定是会被当做珍品展览收藏,可惜刚才推门的动作碾压损坏了半边花型,绿色的汁液沁湿泥土,带走它的生命力。
墙上的门牌标注着每间房间的作用,靠近外面的两间是杂物间和器材堆放室,直到第三间,门框上开始出现实验一、实验二的字样。门与门的间隔变长,意味着内部的空间越来越大。
从门口的窗户望进去,这是研究人员做实验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植株,有开花的,有落叶的,有土植的,有水培的,无论活株还是标本,都保存完好,可以看出主人对它们的爱惜,虽然撤离匆忙但还是尽可能让它们能存活得更久。
一路上没有阻碍,很快他们走到了尽头,这是最后一件实验室。
不同于前面的白漆门,这扇门被刷上了浓重的黑漆,门上没有窗户,在光线愈发昏暗的尽头,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有问题。
他们对视一眼,程泽后退,肖晋上前抬起一脚踹向大门。
大门哐嘡洞开,意外地轻松。
“怎么了?里面有什么情况?让我看看。”
肖晋挡在门内,186左右的身高本就窄的门堵得严严实实,程泽在后面心急想要看清状况。
半晌,肖晋沉默着测过身子,让程泽看清内部的情形。
程泽心下巨震,在这之前,他以为那只是电影里的场景。
实验室的中央,是两个巨大的玻璃罩,圆柱形的玻璃罩通向天花板,无缝衔接,两个。玻璃罩之间有一条手臂粗的玻璃管道连通。
前面的玻璃罩中灌满了蓝色液体,里面是一只皱着肉粉色皮肤的怪物,和他们在外面杀死的怪物品种一样,体型更大,从头到尾将近身长三米。它的身上插满细细的导管,有些地方皮肤外翻,裸-露的创口甚至能看见猩红色的筋肉和块状脂肪,导管就插在脉搏深处,连接五脏。导管另一头顺着玻璃罩只见的管道延伸,程泽顺着方向看去。
后方的玻璃罩显得唯美安宁,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勘称艺术品。那是一株巨大的蓝紫色花朵,同样的三米的高度,花朵有碗大,一朵朵坠在纤细枝头,层层花瓣错位绽放,花姿宛如新生,宽大的叶片上分布着银灰色星斑,丝丝脉络中泛出淡淡的蓝色荧光,在粉色溶液中随波轻轻摇曳,神秘而圣洁。
导管的尽头就埋在花茎底部的球状物体中。
两个玻璃罩,一蓝一粉溶液互不相融,极致的唯美与极致的丑陋,却彼此相生,分外融洽,不知是丑陋催生了唯美,还是唯美滋养了丑陋。
不错,里面的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活的,都很痛苦,他仿佛能听见它们的哀鸣。
程泽瞪大了眼睛,他无法描述心中的感受,怎么会有人做这样的实验,无论目的是什么,都不是这样做的理由。
在程泽还沉浸于眼前的震撼的时候,肖晋已经沉淀下心情,快速浏览了一遍实验室内的物品。他注意到角落里摆放着两个大铁笼子,和一张实验台,实验台上除了常见的实验器皿,还多了手术刀、麻-醉-枪等工具,显然是为了玻璃罩里面的怪物准备的。两个笼子格外沉重,黑色的金属栏杆上依稀可辨红漆刷上的几个数字:c1-4、c1-5。
他歪头思考片刻,一把扯过程泽护在身后,像只炸毛护食的小虎仔,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后,本能护食。
怎么了?程泽疑惑,肖晋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但从他皱起的眉心程泽看出了紧绷。
他把铁笼子上的编号只给程泽看。
“c1-4。”程泽轻声念出来,嘴里咀嚼几遍,连忙趴到第一个玻璃罩前辨认,没错,第一个玻璃罩下方褪色的蓝色水性笔写着的正是c1-4。证明这两个大铁笼子就是用来关这些怪物的。现在c1-4的笼子好好关着,怪物在玻璃罩里呆着,但是旁边c1-5的笼子却空着,笼子、打开了……
笼子旁边有血迹,湿润的,怪物刚刚离开不久,或者,还在这里。
程泽神经霎时绷紧,与肖晋背对背靠近,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空间一下子寂静。
嘘,有声音,在靠近门边的杂物袋背后,他们清楚听到里面传来唏嗦响动
两人彼此警戒着,一步步靠近门口。
突然从中窜出一条黑影,直往门外而去。门外垃圾桶发出被撞到的声音,门内的人惊魂未定。
程泽吐出一口浊气,还好那怪物跑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
他刚放下心,外面传来短促惊呼声。
“啊!”
有人!两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肯定,不管是谁,追去看看。
跑出门时,程泽被架子上掉落下来的物体绊了一下,是本日记,他来不及细看,随手抄进口袋里追了出去。
门口有条蜿蜒的血迹向着出口而去,他赶紧追上去。在大厅里,遇到了肖晋。
“有看到人吗?”他问肖晋。
肖晋摇摇头。
血迹延伸到大厅就消失了,不知道那怪物是跑出去了还是在那个角落躲了起来,不管怎样,他们听到了人声,有人就好。
“算了,总能找到的。” 程泽招呼道:“哥哥我现在要有事要做,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他拿着刚刚捡到的记事本,来到到光线亮点的地方查看,他心里有个声音迫不及待,告诉他记事本里会有重大发现。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了,经过鱼缸的时候,他习惯性看过去,这一看停住了脚步。
一、二、三、四、五。
五条鱼。怎么会多了一条?进来时他明明记得是四条,少了还能解释被野兽吃了,多了怎么可能呢?
“那个、鱼……你记得刚才是几条吗?”他拉住唯一的听众,想求个答案。
肖晋顺着方向看过去,地上是黑白黄相间的金鱼,泡儿眼鼓肚皮,毫无声息。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歪头:“不记得。”
“我记错了吧。”程泽将信将疑,或许是角度和光线问题遮挡,影响了之前的判断。他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放下,研究手里的记事本比较重要,他神经质的最后确认一遍数量。
本子有些发黄,扉页潦草写了两个字母:sy,他猜测是本子主人的名字,翻开薄脆的纸张,内容展现在眼前……
下下个月25号就是这一届国际花卉品鉴展览,老师还没有定下参展作品,别的小组肯定又在看笑话了,要不是之前的异种莲瓣兰被二组凭关系强行借调,本次获奖名额一定是我们……
老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是他参赛夺冠的最后希望,可是十丈珠帘虽好,临时培育的又怎么比得上精心打理的,不不不实验成功,就有一线希望,再给一点时间……
实验失败了,哼!他们凭什么嘲笑,要不是老师,实验室能有今天的名声?我会找到一株完美的作品,夺得桂冠,你们等着!
天无绝人之路,我竟然在后山下发现了她,她真是太美了,谁能想到荒芜的山谷能长出这么美丽的仙品,我要赶快告诉老师……
我们,夺冠了!她没让我们失望,瞧瞧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现在那副傻鹌鹑的样子,解气。看看谁才是让实验室名声大振的人,从现在起,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划时代的杰作,看着吧,等三期实验完成,我会让全世界人看到她的美丽……
……
怎么会这样?大家都怎么了?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能研制出解药,再等等……老师,我该怎么办……它来了……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留下可怖的悬念。
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日记的主人和他的老师因为无法提供更优秀的作品,在实验室备受冷眼,地位日渐低下,在国际花卉品鉴展上,他意外发现了一株植物,惊为天人,大赛的结果在意料之中,评委们全部折服于这株神秘花卉的美丽之下,日记主人也在这一次大赛后地位一跃登天。
然而随着这株植物基因提取的成果公布,故事的发展却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奔去,他们在大企业的授意下成立特殊小组,利用神秘植物的基因开展一系列抗衰老实验,结果失败了还引发了可怕的效果。
后面的字迹凌乱不堪,程泽费了很大力气辨认,最后关键几页却被撕去,日记中提到的神秘花卉应该就是玻璃罩里那株巨大的蓝色植物,惊讶的是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些奇怪的怪物,也是实验所培育出来的,按照那怪物的凶残程度来看,实验室的人若是没有及时逃出,恐怕凶多吉少了。
了解完事情的大概,程泽心中百感交集,归根结底都是贪心惹的祸。他揉揉酸痛的膝盖站起来,喊了一声肖晋,外面太阳光已经剩下山峦上轻薄的一缕。
四周静悄悄,无人应答。
“肖晋。”回顾大厅,空荡荡的,日记看的太投入,他完全不记得肖晋是什么时候走的,或者说,消失的。
“不要捉迷藏了,快出来。”他喊道。
程泽心里阵阵发紧,太大意了,现在的肖晋还失着忆,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此刻他忘了对方可能比他武力值还高,只是不停担心地在大厅缺了退的桌椅下,窗帘后翻找起来,希望对方只是躲在某个角落呼呼大睡。
脚底踩到什么黏滑的物体,程泽右脚吱溜向前划去,他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发现让鞋底打滑的正是那缸金鱼。
六条!又多了一条!
他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鱼缸碎片下,那条全身白色的金鱼,之前哪里空无一物。
冷汗一瞬间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