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一步步靠近,熟悉的面容开始变得有些陌生。
程泽后退一大步避开,大声质问昔日的同伴:“难道你们忘了我们要去找基地的吗?”
基地?什么基地?他们的表情表现得很惊讶。
俞乔怯怯说道:“这里就是基地啊。”
就是基地啊~
基地啊~
啊~~~
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里,反复轰击他的脑海,抬头时,对面的人已经变成小孙的脸,他架着空洞洞的眼镜框,白袍染上陈年血迹的铁锈色,出口却是俞乔的声音,他伸出手来——
记忆重新变得模糊,要找什么基地?究竟有没有寻找这回事?难道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嘀哒、嘀哒、嘀哒
什么声音?
是钟,那口定时敲响却不见身影的老旧挂钟。它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出口的大门上,谁也没发现,钟面木片斑驳,却勃勃生机,上面精美的雕花随着分针的转动仿佛跨越了时间,逐渐绽放。
程泽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不,他要弄清楚真相,他要离开这里。
他抛下身后惊慌乃至惊恐的挽留,不顾一切冲向大门,身后小孙追了过来,面露狰狞,还有无数从角落里钻出来,穿着实验白袍的研究人员,他们的身体变成了人偶,四肢是细瘦僵硬的木棍,脸上用刀粗略雕刻出五官。
眼歪嘴斜,还有刻了一半的,雕刻师是有多敷衍,刚才就是这些货色把他骗得团团转。
冲在最正面的是小孙,光秃秃充当手臂的木棍上,瞬间暴起五根乌黑弯曲的指甲,就要向程泽抓挠过来。
眼看无处可躲,千钧一发之际,程泽扯过旁边一个人偶挡住攻击,寸长的指甲噗嗤扎进人偶胸膛,竟然流出粘稠的黑色液体,人偶抽搐着四肢,缓缓僵硬不动了。
好险。
他不再恋战,打倒挡道的几只人偶,终于触碰到大门冰冷的金属质感,和凹凸的密码器。
糟糕,密码是多少来着?
依稀记得大门的密码是一串规律的数字,每天会变。该死,他明明记下了规律,关键时刻大脑却一片空白。
滴滴滴滴,错误。滴滴滴滴,错误。
连输两次都是错误,最后一次机会,程泽手心冒出了汗。
输入密码后时间仿佛无限拉长。
机械内部喀塔一声传来。
成功了!
大门缓缓向两边滑开,一丝光线透进来,外面鸟语花香,晴天正好,凑近了还能听到外面沙沙虫鸣。
近在咫尺的脚步霎时停滞,他们惊恐地退到光线照射范围外,退的慢的几个木头肢体上被阳光灼伤,发出焦糊的味道。
程泽看着大门中间缝隙被拉宽,心脏激动的要跳出胸腔。
很快,就能出去了。
眼看着空隙已经能容下半个身子,哪知门在程泽的殷切期待中,吱悠悠地卡住了。
卡在一个尴尬的大小,刚好能伸出去一条腿,收收肚子也能勉强挤过去,可是头还在里面啊(╯‵□′)╯︵┻━┻
几秒之内经历从天堂到地域,程泽忍不住爆粗口,他卡进去一条胳膊一条腿,憋出吃奶的力气试图把门推开。
漏进来的光线被挡住大半,身后那群人偶蠢蠢欲动了,他们包围成一圈,偶尔试探性挠过来,然后闪电般缩回去,看来灼伤的威慑力不小。
程泽用力撞向大门,大门纹丝不动。身后的人再次逼近了,他不甘心,身体因为反复的撞击渐渐麻木。
决不能放弃,他想,干脆拼命缩小身体卡进缝隙里,艰难舒展着四肢撑开那道希望之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机械终于重新运转,缝隙被拉大,尘土飞扬间坠落一枝蓝色干花,花茎在剧烈的摇晃下坠地无声,花与叶碎裂成沙。
人偶焦躁起来,拖着烧焦的残肢冲过来,这一刻,他犹如虔诚的卫道士,摈弃掉一切杂音,向着门外的光明,最后一搏。
这一刹那,仿佛大地轰鸣,四方寂静,大门终于大敞,光线大亮。
“不——”
背后传来尖叫声,那声音比拿指甲在小黑板上抓挠还要刺耳,但是他们的身体在阳光下如纸糊人偶遇上火星,顷刻燎原。人偶尖锐的指甲划破程泽的衣服,然而伤不到他分毫。门内门外,是天堂和地狱,是现实和虚梦。
随后,他跌入外面的光亮中,即使眼睛被强光刺激到无法睁开,身体却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适应光线强度后,程泽带着小心和惊喜,慢慢睁开眼睛——
来不及看清状况,一蓬温热的血飞溅过来,靠!他脱口而出一句脏话,狼狈避开。
半截肉色的黏腻头颅堪堪定在面前,锯齿状的牙层层外凸,长长一条涎液挂在嘴边,要落不落,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味。
呕——
大脑尚未做出反应,胃部已经翻搅起来。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这是程泽脑中的第二反应。
第一反应?当然是这玩意儿太特么恶心加反人类了,简直是电影《异形》的现实版。
“醒了。”
清清冷冷,如金石之音,冲淡了胃部的不适。是肖晋的声音。
见人醒来,肖晋踹开眼前死透的生物,大步向程泽走来。
程泽慌忙想要站起来,太阳晒得他腿脚发麻发软,加上大脑供血不足导致视线晕眩,导致他不出意外的,向前扑去。
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双臂时,他内心竟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人接住他那种安心。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窘迫,或许是不习惯太过的依赖感,说不定他在心里嘲笑我,他想。快做些什么来挽回。
程泽慌乱地抽出双手,假装四下环顾,以掩饰刚才的狼狈。他努力偏过头去,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眼神对视,否则可就太言情剧了。
肖晋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脸颊转过去反而暴露了通红的耳根,他眼里闪过困惑。
害羞?
四处一打量,程泽发现他们仍在那片薰衣草花田里,阳光明媚。
远处的实验楼依然伫立在阳光下,带上岁月的成就感,不显阴森,只觉荒凉。
没有白大褂,没有人偶,果然是梦,他放下心来。
然而平和只是表象,当他终于平复心情转过来,看见的是花田里冲出一只壁虎模样的怪物,它目标直指背对的肖晋。
他瞳孔急剧收缩,紧急关头声音卡在喉口,发不出来。
糟糕!
千钧一发之际,肖晋似有所感,在那怪物扑上来的千一刻,反身挥出手中尖刺。
利刃入肉,穿透颚骨。
程泽出了一身冷汗,不禁锤锤胸口:“吓死!还以为你在劫难逃了呢。”
肖晋没有出声,蹙眉盯着倒在地上的怪物。
那怪物并未死透,扎穿的喉口灌风发出呵呵的声音,等他们看过去,它柔软的颈骨拖动头颅侧向二人所在位置。
“这什么东西?长得真恶心。”
肖晋摇摇头。
程泽走近几步,看清那怪物的模样,顿觉刚才的评价太高了。
粗粗看,那是一只70公分长的爬行类生物,乍一看像只被放大的壁虎。但是细看,这家伙比壁虎要丑得多,简直像被硫酸腐蚀了全身皮毛,只剩下粉色的新肉,恶心又怪异。
那怪物浑身无鳞无毛,肉粉色的皮肤在四肢关节处大片皱缩,这让它矮小的四肢能出其不意拉长扭曲,以任意一个出其不意的角度攻击。开始程泽并没注意到那东西的头,从意图攻击到现在反为刀俎,它的脖子缩短了一大截,好像被人砍断了似的。如果不是颚骨的尖刺阻挡,它还想把剩下这点头颅缩回身体里。
要知道刚才看见它攻击的姿态,那头颅伸长可是将近一米,这攻击范围要是事先不清楚,肯定会吃大亏。
那怪物渐渐倒伏在地上,不动了。
程泽决定试探试探,他悄悄从侧面绕过去,停在距离那怪物一米远处,拿起随手捡的树枝戳过去,目标当然是那怪物的头颅。
一下、两下。
怪物没有动静,看样子是死透了。正当他想戳第三下——
变故乍起,那怪物光裸的脖子出其不意转过来,突然从皱缩的皮肤中弹出张圆形大嘴咬过来,一圈圈齿轮一样的利齿尽在眼前,腥臭扑鼻。
呵!程泽反射性后退,不及某人动作更快。
只见肖晋一手拉住程泽手臂带向后方,一手拿着根随地可见的细瘦枯枝,就要上前和那怪物拼命的架势。
“喂喂喂等等,小心有诈。”程泽赶紧阻止,好歹换根结实点儿的棍子,那可是怪物,没有武器咱也不能这么敷衍呐。
肖晋在程泽的大力劝阻下,才放弃直接上前徒手打怪的举动,饶是如此,那怪物还是挨了他一脚,被踢晕在地。一只手却是箍住程泽腕子怎么也不让他上前。
程泽有心上前试探,奈何他一阳光好青年,打得了篮球干得了架,愣是挣不脱一成天鼓捣木头架子的学霸,还不能说服对方放手,心里的固执劲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