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踩到一个银色的金属制品,是只打火机,辛容眼疾手快捡起抓在手里,点燃,扑向巨兽。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勇敢,小小的火苗像冰原中唯一的火炬,承载她所有的希望。
啊,至少死的有价值,她想着,冲上去牢牢抱住了巨兽的爪子,兽类腥臭的味道扑入鼻腔,獠牙那么长,爪子那么利,吼声让她有一瞬间的失聪。
她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在颤抖,在害怕,但又庆幸自己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橙色的小小火焰凑近巨兽深棕色的皮毛,刺啦一声轻响,火焰窜起,像星火燃起一场燎原的屠杀,皮肤相贴处立刻传来皮肉烧焦的刺痛。
“吼呜——”
巨兽发出悲鸣,再顾不得爪下的猎物,它拼命拍打背部的火焰。
肖晋趁机逃脱兽爪,拉过辛容扑向洞外。
巨兽的皮毛似乎非常易燃,它已经在地上不断翻滚身躯,试图扑灭火势,然而无济于事,反而把火星带到了树干,一时间火势冲天而起,照亮半个洞穴。
似乎知道了结局,巨兽不再试图扑灭火焰,但是它不甘心,它努力伸长了脖子向两个罪魁祸首扑来,抱着同归于尽的势头,却最终没能踏出树洞一步。
原来,这只巨兽的后肢退化成一条长长的尾巴,和树身长在了一起,永远也无法离开这个树洞。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烧到上面的树叶,栖息在低层树叶背后的蜉蝣被大批烧死,焦黑的尸体纷纷掉落下来。上层更多的蜉蝣被惊动,振翅逃离大树,以火光为背景慢慢汇聚成一股他们在湖边看到的黑云。
“快走。”肖晋拉住人往外跑去。树马上要塌了,山壁无法承重将会一起垮塌。
咕嘟嘟——深不见底的水潭冒出一连串气泡,慌忙躲避坠落物的两人谁也没注意。障碍物阻挡了他们逃离的步伐,也把危险悄悄带近。
水潭中一个巨大的阴影破水而出,赫然是那只大蜉蝣,它张开三对利翅,翅膀染上黑雾的颜色,尖端长出了六根骨刺,它尖声嘶鸣起来。
四散溃逃的蜉蝣在这嘶鸣声中,仿佛受到了召唤,大片蜉蝣重整队伍聚拢成云,冰封两路起合围之势,完全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这下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现在的形式是,人类与虫族双方对峙,人类依托山壁退无可退,蜉蝣三面环绕胜券在握。肖晋挡在阵前,和蜉蝣女王咫尺相对。
终于,蜉蝣女王率先发起攻击。它拔高到半空,借势俯冲,速度与肥胖的身躯完全不成正比。肖晋集中精力站在原地等待,直到双方距离在一方的高速移动中仅剩一米,他左手飞快送出一刀后滚地闪避,蜉蝣女王灵活躲过,同时以触须为鞭扫向背对者,背后风声袭来,肖晋回旋横踢,这一脚距离极近,鞋面与昆虫畸形的脑袋狠狠相撞,撞得蜉蝣女王倒飞出去,骨刺在地面划出深深划痕。
来不及收回的触须在地面啪——的反弹,他飞身越过,只余须尾在手背擦过,留下一道红痕后快速肿起,肖晋挥刀反击,一时间刀光几成连绵虚影。
四周的蜉蝣发出威胁的振翅声,有几只个头较大的上前隐隐欲战,在蜉蝣女王再次示威下不甘心地后撤回原地。很久没碰到敢挑战它权威的生物了,它要亲自解决这个不听话的猎物。
付出一只手的代价下,肖晋终于占了山风,蜉蝣女王被逼到山洞死角,虫族毕竟不是讲道义的人类,何况人还会出尔反尔。于是他们在瞬间遭遇了无耻的蜉蝣大军的围攻,敌方战斗力翻倍,形式顿时逆转。
辛容用一根引燃的树枝充当火把,不断把周围一小群不死心的蜉蝣赶退,开始蜉蝣们还有所顾及,然而时间推移下,效果明显降低。山洞潮湿,每次挥退蜉蝣火苗都会变小一点,不幸的是蜉蝣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
洞外,程泽焦急等待。
没有手表的情况下,他只能数数计时。心中牵挂洞内情况,几次数错了数字,洞内还是没动静。
他心不在焉地踢开脚边的石子。已经到时间了吧,感觉过去很久了,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进去看看?得带个武器防身,他转头扫视一番,嗯,就它了。
程泽满意掂了掂挑拣出来的武器,那是一块有六个长方形做面的石头,如果你熟悉建筑工事,它还有个人造兄弟,叫“板砖”。
啧,背包有些碍事,程泽迟疑了下,果断选择把肖晋的背包藏好,同时卸掉部分自己背包中的大重量物资。背包被塞在一条还算宽敞的岩缝中,边上画了个三角形记号,程泽拍拍手,果断带着新出炉的“武器君”朝山洞深处进发。
走出没多远,便听到洞内传来野兽的吼叫,糟了,出事了!他加快脚步跑过去。
冲进洞内,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棵被大火笼罩的巨树,树根旁围着大片黑压压的蜉蝣,不怕死的围攻着什么,树上不断坠落烧断的树枝,不少蜉蝣因太靠近,顷刻被燎成飞灰。
“肖晋!你在哪儿?”他大喊同伴的名字,声音在山洞的回荡开来。不多时,密集的蜉蝣黑云中被撕裂一角,露出了肖晋的身影,他衣服沾染了虫子的粘液,脸也被熏黑一片,动作却果决凌厉,冷静杀伐。
程泽一眼判断出形式,果断支援,大概是蜉蝣们没想到还有傻子自投罗网,没有防备下竟让他冲进了包围圈。
里面的情况果然凶险,五、六只半人高的蜉蝣围攻肖晋一人,正面还有那只蜉蝣女王。
以多欺少,欺人太甚!程泽抄起武器君,目标就是蜉蝣女王肿起两个大泡的脑门儿。
砰——一声闷响。
石面的坚硬与肉脂的柔软亲密接触,他甚至能感受到手接触到大泡时那种恶心的滑腻感。蜉蝣女王庞大的身躯轻微晃了晃,随即而来哗啦一片落水声,一时间四周寂静。
肖晋:……
蜉蝣:……
程泽:……???!!!
一击即中!胜利来得太突然,程泽有点儿猝不及防。居家旅行之必备,武器君诚不我欺。
有了程泽的加盟,剩下五只中型蜉蝣花了点功夫也被解决掉了。剩下的小蜉蝣群龙无首,没有了蜉蝣女王的精神压制也遵从本能开始逃离火源。
劫后余生,三人看看彼此的狼狈模样,不约而同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程泽举起立下大功的“板砖君”说:“关键时刻,还得靠武器。”
嗯?他似乎看到肖晋嘴角抽搐了一下。
“说得对,它可是功臣,这次多亏你们来救我,我还以为只能变成虫子食物了呢。”经过一场合作战斗,辛容腿脚虚软坐倒在地,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地
程泽伸手:“这种时候更要团结对敌,放心,我们不会轻易放弃同伴的。”
“快出去吧,树要塌了。”
三人搀扶着走向洞外,程泽背好打斗中掉落的背包,走了两步决定把那块幸运的“板砖”也带上。“板砖”掉落在水潭边,潭口的泥在常年水流冲刷下湿滑无比,于是毫无意外地,某人落入了水中……
听到落水声,前面两人回过头来,看到的便是水中狼狈的程泽。
“是岸太滑。”程泽一脸无辜,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大意落水。并奋力朝岸边划水以示泳技。
我划、我划……
…………
背包的带子似乎勾到了水里的什么东西,以至于他原地踏步,这次真不是他作qaq。
“底下被水草勾住了,拉我一把。”程泽无辜脸。
肖晋看一眼发上还挂着树叶的某人,无奈伸出右手。
程泽奋力抬起上半身,努力够住他,差一点了,这时肩颈处传来一股凉凉的触感,湿滑黏腻,他回头一撇,一条像深海章鱼触须的东西带着恶心的泡囊顿时席卷而来,下一秒水中传来巨大拉力,那触手紧紧勒住他的肋骨,一下子把他拖入水中。
“程泽!”肖晋探出身去,手中只捞到一片余温,水面像怪物吞没了猎物,只剩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浑浊。
水里,程泽奋力挣开束缚朝上游去,每当要靠近水面,又会被拖拽下去,水中的捕猎者似乎在戏弄它的猎物。眼看着力气耗费越来越多,氧气越来越少……
咕嘟一口水喝下,程泽见上浮无望,干脆死死扒住一条触手,用力咬下去。
怪物吃痛挣扎起来。
旁边的辛容见势不好,急忙过来拉住肖晋,她眼尖瞥见程泽背后水下似乎有个阴影一闪而过,当期波纹:“小心,水下有东西。”
肖晋稳了稳心绪后,捡起方才打斗中大树掉落的残枝,瞄准方向往水中扎去。
树枝如一杆鱼枪穿透阻力,噗的一声竟是砸中了!身上束缚解开,程泽顿感拉力一松,立刻用尽全力游向岸边,指尖堪堪抓住肖晋。
水下的生物愤怒冒出水面,水面上出现镶嵌在两个肉泡里金色的复眼,然后是一对长鞭触须。
“是、是那只大虫子!”辛容惊呼。
水中的生物正是刚才被打落那只大蜉蝣,它的背上被树枝深深扎入,却不管不顾势要拖程泽垫背,甚至整个身子缠上来,压力瞬间加重。
这下程泽看清的触手,正是蜉蝣的触须,细微的绒毛服帖在须身,一截处还有两个深深的牙印。
呕——看清真面目后,程泽真心下不了嘴。
交握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力气即将耗尽,腿上传来皮肤划破的刺痛,他知道自己正因失血而脸色苍白,或许不多时就会出现头晕眼花的现象。眼见肖晋的身子越发往水中倾斜,岸边遍布淤泥,程泽不能赌。
“你先放开,等我水下干掉这只后再上来。”
“闭嘴。”
“别逞英雄,再不放咱俩都得掉下来。”程泽松了力气,任手渐渐滑脱肖晋的掌心,水渐渐没过下颚、眉骨、头顶……
到底是谁逞英雄,肖晋心脏激烈跳动着,看人渐渐沉没,手中余温还在,他握了握拳,狠砸水面。
手尽然碰到了蜉蝣上浮的脑袋,他立刻紧扣住它头皮上坚硬的甲壳,想把它从程泽身上撕开。蜉蝣女王没有理会,而是用尽力气下沉,似乎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快扒不住了,肖晋用上受伤的另一只手,以几欲落水的危险姿势试图挽救。
阴影仍然在下沉,手臂开始脱力,败局已定。
不!巨大的愤怒和不甘冲垮了他的理智,心跳已失速,震动发疼的胸腔,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从脑海中爆发,汹涌汇聚到水下的左臂,他半臂入水,五指成爪生生穿透了虫子坚如磐石的护甲,深入脆弱的皮肉扯断它跳动的神经,捏爆了蜉蝣的脑袋。淡绿色血液晕染了水面,他彻底杀死了它。
一切几乎在瞬间完成。
漆黑的水面顷刻恢复平静,等待良久,却没有等来任何动静。
水中,渐渐死去的大蜉蝣松开了钳制,程泽轻轻挣脱,但是已经没力气上浮了,啊,要死了吗?他想着最后看到的画面,他仿佛看见了星辰大海,在肖晋的眼里,广阔深邃,危险迷人,那真是很美的颜色……意识放松下来,他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