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泄愤地踢开那块石头,石头下泥土松软,铺着厚厚一层枯叶,柔软松脆,一踩就支离破碎。
不对,这脚感不像是枯叶,或者说比叶子更硬些,他蹲下来仔细查看后发现,是蜉蝣。黑色的接近泥土颜色的蜉蝣尸体,密密麻麻堆埋在土表层下,令人毛骨悚然。
程泽试着用枯枝拨开其他土层,果然附近还有,那尸体规律地分成一堆一堆,每堆之间有一定间隔,感情还是刻意掩埋的。
“看来,我们是到了那群蜉蝣的墓地了。”他踢翻那堆土层,踩碎的残肢随尘土扬起:“你说它们要是知道辛苦修建的祖坟被我们给刨了,会不会气的飞出来找我们算账?”
“至少,我们方向没错。”肖晋拉住他孩子气的行为,埋在地里的生物尸体很容易滋生细菌,最好不要触碰。
“那继续走,就不信找不着它们。”
……
根据零碎的线索走过一段路,前面变得开阔了些,蝴蝶兰香味浓郁起来。不多时,一条河流出现在眼前。
确切的说,是一条即将枯竭的河流,河床底部零星分布着几潭浑浊水坑,河底白色光洁的大鹅卵石在太阳曝晒下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孔-洞,不复原有的润泽。
水是生命之源,是形成一个生态圈的先决条件,这个生态圈显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正在走向死亡。河边几丛蝴蝶兰蔫蔫地打着花苞,枝叶委顿,他们闻到的香味正是从此处来,生命挣扎最后的芳香总是格外热烈。
河流源头是一个山洞,洞口有一人高,细微的水流断续从中流出,还没抵达下游便被泥土吸干。
如果按照平时,遇到这样的场景程泽一定立马掉头走,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山洞摆明了有问题,又不是武侠小说主角,还能巴望捡着武功秘籍。
现实的命运却只给了一条路选,没错,洞口附近又出现了蜉蝣尸体,这次是杂乱掉落的,有几只还微微颤动了下触角,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蜉蝣寿短,且无猎食需求,通常情况下除了产卵不会离开居住地。
他们找对地方了。
外面朝里看去,洞里漆黑,安危难测。
肖晋翻起背包来,掏-出一支小型手电筒,又拿出两个防水打火机,递一个给程泽:“我先走,跟紧我。”
程泽一时语塞,这种被人护在后面的感觉,还真是新奇,从小到大一向是他担当mt的角色抗下危险。不过偶尔享受被保护的感觉还不赖,大神太全能,跟班有跟班的幸福。他乖乖跟上去。
洞里很黑,但不是黑不见底。为避免打草惊蛇,手电他们只开到最小档,堪堪照亮脚下三四米的路程。越往深处,水声越大,波光折射在洞壁上留下跃动的光斑。
“小心脚下,很滑。”肖晋提醒。
在穿过了最初一段需要弯腰通过的路径后,剩下的空间反而大起来,手电筒照不到的高处,有星星点点荧光附着,看距离不会低于5米。
一路畅通无阻,大约行了过百米,前方一块石壁后,光线透过来。
朝对方打了隐蔽的手势后,两人关掉手电筒,快速躲到石壁后面。石壁很大,遮掩他们的身形绰绰有余,但同时也阻碍了观察的视线。
肖晋卸下背包,往腰间插一把匕首,凑近程泽耳语:“我去探探情况,你留在这里。”
“十分钟。”程泽抓住他的胳膊:“十分钟后不出来,我就进去。”
这种情况势必要有后应,他不会矫情,但也不会傻到干等下去。
肖晋点点头,随后灵活隐蔽着进入光源,借着突出的山壁,直到看不见,程泽提着一颗心,开始默默计时。
进入石壁后,肖晋发现其实光线并没那么亮,只是黑暗中显得夸张。
这是一个不规则的葫芦形空间,如果说程泽所在的地方是葫芦嘴根部,他现在站的就是葫芦腰,地势的原因葫芦腰相对窄,顶部不高,上方挂下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大如柱,小如笋,滴下水液在地上溅起一朵花。到了这里,周围已经变得很潮湿了,山壁上生满墨绿的苔藓。
绕过葫芦腰,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
葫芦形的底部,看见洞尾的地方,摆放着一颗巨大的树,茂密如云的树叶层次盘旋而上,高处的枝干甚至伸出了洞顶,树叶间隙洒下缕缕阳光,光线正是从此处来。
之所以说是摆放,是因为这棵树并没有扎根于土壤,它的根系虬结缠绕,一些根须末梢浸入河流源头的水潭,其余全部衣果-露在地表,像是被某股巨力连根拔-出。
除此之外洞里别无他物。
即便这样,肖晋依然神奇地感觉到,那棵树还活着,还呼吸着天地中的空气汲取养分。
大树带来的震撼力一时干扰了他的视线,等到重新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肖晋不免感到头皮发麻。在那棵树有树叶的位置到十几米高处,几乎每片树叶背面都趴伏着蜉蝣,有的是一只,有的是两三只,密密麻麻挤挤挨挨,把树枝都压弯了。
就像这座山上上所有的蜉蝣都聚集于此,吸取树的生机。若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多半会抓狂。
那些蜉蝣安静蛰伏着,翅膀震颤时发出沙沙声音,唯独不见蜉蝣女王,和他们失踪的同伴。
肖晋试探着进入洞穴,这里四壁光滑,基本没有遮挡物。安静的环境使得一点声音能被回声放大百倍。他努力放轻脚步,命运大神终于眷顾了一次,直到走到大树底下,树上栖息的蜉蝣依然恍如沉睡。
近看树木显得更加宏伟,树干上沧桑的纹理仿佛带来远古的回声,他凝视片刻,打算围着树绕一圈。
背面的空间比较狭小,绕过三分之一的时候,树身出现了一个大洞,足够四五个人横躺,洞底接着水潭,光线很暗。他侧耳倾听,洞里传来轻轻的呼噜声,野兽的声音。等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他看到洞里有只庞大的生物,体型像熊,背生鳞甲,爪子压住一片白色衣角,正是寻找的目标。
肖晋飞速思考起对策,如何在不惊动野兽的情况下解救人质。
他紧了紧匕首,矮身摸进树洞,贴着树身靠近目标后,确认对方只是不明原因的昏迷。这也罢了,麻烦的是,她一条腿被巨兽压在爪下,解救势必要碰到巨兽。肖晋扶住她的膝弯,小心解开被巨兽勾在爪子里的鞋子鞋带,轻轻抽-出那条腿。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脚踝处,巨兽猛然抖动了下……
“吼呜——呜呼——呼噜噜~”
巨兽低吼一声翻动起来,肖晋身子绷紧,只等它一睁眼就带人跑,没想到等了半晌,那只巨兽只翻了个身重新陷入梦乡,反而露出了被压住的脚踝。他嘘了口气,捞起昏迷的人往外出去。
“嗯——”
似乎是被刚才的动静吵醒,地上的女生嘤咛一声就要醒来,眼睛带着朦胧,正奇怪身下柔软的公主床变得硌人,待看清四周环境后,一声尖叫就要冲出嗓子眼。
“别出声,我带你出去。”
确定对方不会发出声音,肖晋小心松开捂着对方的手,带人走出去。
辛容睁大眼睛跟紧脚步,梦和现实的落差感让她忍不住颤抖,她用嘴死死咬住手掌避免自己叫出声来。
这个人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她,怎么也不能连累到他。
只是刚刚恢复的身体还有些疲软,尤其是有些麻痹的小腿,腰间被什么东西一勾,她就不可抑制地向后倒下,虚握住空气的手配合惊恐的眼神,砸地声在耳朵里比雷更响,甚至造成她短暂的失聪。
她看到那个人好看的眉头紧促,大声朝她喊着什么,脑后是野兽愤怒的吼声,来不及了……
肖晋眼睁睁看着人砸在那头巨兽背上,猩红的眼睛睁开,利爪划破空气就要穿透女生背部。情急之下他拔出匕首格挡,同时左手把人朝外扯。
牙尖爪利的兽类,通常趾部的皮肉尤其细嫩,匕首锋利轻易在上面划下一道口子。
“吼————”
巨兽吃痛缩回右爪,然后彻底被激怒,它扬起完好的爪子,向肖晋拍下来,肖晋骤然闪身避过,抬腿猛踹巨兽腹部,这一脚力量奇大,竟把野兽踹的倒退半步。
眼见猎物即将逃跑,巨兽直立起大半个身子压下来,这时肖晋一只脚已踩在树洞外面,上半身却牢牢被巨兽前肢困在洞内,锋利的指甲穿透洞壁,兽类的头颅后退些许,对底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大吼示威,刹那间腥风扑面,肖晋急忙抬起双臂抵挡。
洞口透进一缕光,可以看清那巨兽确实长着一张狗熊脸,只一个鼻子像食蚁兽拉长,背部一层厚厚的鳞片裹着脊柱,每片鳞片末端生有细小倒刺,刀砍不进,浑身棕黑毛发粗硬扎人。
跌出洞外的辛容被这一幕吓呆了。直到被巨兽的吼声震醒,眼看巨兽就要向肖晋咬下来,她心下焦急,四处寻找可用的武器。
没有!没有!四周连快砖石都没有!怎么办?!
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