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主干道,程泽提议走小路,小路在图书馆和几幢教学楼后面,穿过u大著名的月牙湖就能到西南角,剩下不少时间。而且环境优美,常常成为学生茶余饭后散步幽会的胜地。
越接近小路,风力越大,程泽纳闷,他们距离小路百步远处,前方是热风扑面,后方则草木静立。
图书馆背后有一排垂杨柳,依湖而栽,两人看到那树枝条在狂风中打着卷,甚至有一棵碗口粗的杨柳拦腰折断,被风吹出三四米,这后面放了个超大鼓风机不成。
他们决定探探情况,走到栽树的地方,风力已经非常大,风速预计达到了7-10米每秒,两个百多斤的青年已经到要用手抓住树干才能站稳的地步,等到勉强睁开眼,他们看到的是绝对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场景。
只见原本秀丽无波的月牙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险峻的峡谷,峭壁嶙峋,纵深狭长,谷内遍布奇形怪状的石头,若是一不小心跌入,一定粉身碎骨。本是月牙湖的水倾泻而下,在谷底汇成一细银线,如此强劲的谷风中,竟然还有植物生长在岩石缝中。
如果加上云烟缭绕的特效,这就是活脱脱一处史前峡谷取景地。
程泽回想起论坛上那个说一觉醒来家门口出现一座山的人,忽然明白了对方不是哗众取宠。
风更大了,风声呼啸过耳膜,他完全听不到风以外的声音,顶着风走了几步,发现完全无法前行,程泽对着肖晋艰难大喊:“我——们——撤——”
一开口嘴巴里就灌进风,直接呛到喉咙口。
他只看到对面肖晋的嘴巴一张一合,神情着急的样子。
“你——说——啥——”
肖晋放弃沟通,做了个起势超程泽跑来,饶是短短几步路都差点被吹翻,他拉住程泽顺风势往外一扑,两人骨碌碌滚出段距离,远离了谷口,终于得以喘口气。
“咳、咳咳。”
程泽晕头转向缓了好一会儿,刚想说话又被风给呛了,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
肖晋似乎也感到不好意思,解释道:“刚才有只鸟背后偷袭,来不及提醒你。”
“大鸟?”
“对。”
“翅膀像蝙蝠的,嘴巴像鸭子的大鸟?”
“……嗯。”
“你说它吃素吗?”
“……”
咕咚——程泽咽下口口水:“我想我看到它了,就在你背后。”
肖晋此刻背对着山谷,程泽清晰看到那棵折断的垂杨柳粗大的树干上停着一只灰白色怪鸟, 翅膀即使是收拢状态体型依然庞大,它头顶一簇稀疏翎羽,爱惜地梳理了会光滑翅骨上稀疏的羽毛,全身上下唯有一张扁扁的鸭子嘴是亮色的鲜红。
它歪过头打量二人,弹珠大小的灰白色眼睛盯紧两人,叫了一声
“嘎——”声音嘶哑难听。
两人顿时蹲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然而等了很久,怪鸟依旧自顾自梳理羽毛。草原上吃饱了的狮子,在领地不被侵-犯的情况下是不会去攻击来人的,程泽猜测这只怪鸟应该也是如此。
他和肖晋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悄悄起身,后退,眼看着距离渐渐拉长。
当啷一声,程泽后脚踢到一个不知哪来的铝制空易拉罐,那一刻心脏骤然缩紧。
该死的,又是易拉罐,哪个缺德的乱扔垃圾,被他知道一定保证不打死他。他心里狠狠叫骂着,面上却绷得紧紧的。
怪鸟果然受到惊吓,翅膀呼啦啦张开了一半,粗略估计有三米长,它瞪圆了灰白色的小眼睛,嘴里连续发出沙哑刺耳的攻击性恫吓。
“嘎——”
眼看着怪鸟整个身子人立起来,程泽吓得僵在原地,他想,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么近的距离怪鸟完全能在瞬间飞到他跟前,然后用比鹰勾还锋利的爪钩抓破他的胸膛。
胡思乱想间,怪鸟果然乘风飞过来,程泽下意识扑倒在地,双手抱头呈保护性姿势蜷缩,下一秒,他感受到悲伤传来的剧痛,是鸟爪抓破了皮肤所致。
他紧紧把头埋在怀里,不敢轻举妄动,这次幸运女神真的光顾了他,怪鸟身子半腾空,爪钩虚虚抓着程泽的衣服,大概是察觉到对方没什么攻击性,它伸长了脖子,鲜红的鸟喙垂在程泽颊边,试探性啄了啄,似乎好奇脚下生物的反应。
不一会儿,怪鸟失去了兴趣,呼啦一振翅飞回树干,重新梳理起羽毛来。
这下程泽再不敢耽搁,也不管身后会不会追来,撒腿就跑。直到肖晋拉住他,才发现已经跑得够远。
怪鸟没有追来,它盯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缩成两个小点,消失不见。然后垂下头,在那棵垂杨柳树干上磨了磨爪子,锋利的爪钩轻易划开树的表皮,留下两道深深痕迹,似乎不太满意效果,它迎着狂风一振翅飞回了峡谷。灰白色的身影融入同色石壁上,完美隐藏起来。
哈——哈——哈——
程泽喘着粗气靠在墙边,一颗心咚咚落回原地,好久没这么夺命奔逃,停下来后脚底针扎似的一阵麻,他险些没站稳。
肖晋帮了忙,没让他大难逃生就摔个四脚朝天。
回过神来,程泽才发现自己从逃跑开始一直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把那白皙的肌肤上捏出道道红痕,他老脸一红,立刻抽回手。有了这一打岔,紧张倒是缓解了点。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过去步行街吧。”程泽说罢不等人反应率先往前走去,手掌汗津津的,他在衣服上来回蹭着,心里想的却是,靠靠靠,抽手的动作太娘了,脑子是进水了吗,大大方方松手然后哥俩好才是正常剧本,所以说他一定是早上睡多了还没清醒吧,是吧。
肖晋看着他无意识抖动的指尖,没说什么。
一路沉默着走过大路,饶了大圈后,两人终于看到了商业街的大楼。
大楼和整条步行街本是u大最繁华的一景,如今那两层高处的牌匾已经掉落下来砸得四分五裂,大门遮掩着半开,却是说不出的破旧。
他们通过大门,打破的窗户朝里观察了一番,里面空无一人,看似安全,就不知道平静的表象下隐藏了什么。
不管里面是否绝对安全,既然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就没有理由空手而归。在外围仔细探查一番后,肖晋当先迈进了大楼,程泽在后面谨慎地跟上。
也不知是艺高胆大还是天生缺根筋,临时搭挡始终是淡淡的表情,程泽从他的眼睛里没看出多少情绪的变化,反倒注意力跑偏到对方堪比小刷子的睫毛上去了,最好是前者,因为前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
大概是离宿舍楼较远的缘故,超市一楼的劫掠情况稍好,一些分量较重的食品如罐头、燕麦依然完好待在货架上。
接过肖晋递过来的一叠购物袋,程泽沉淀下思绪,飞速开始了清扫活动,午餐肉罐头和压缩饼干自不必说,几包压碎的泡面、干冷的奶油面包和纯净水他也没放过,他甚至在食品柜下的死角缝隙找到几瓶维生素c咀嚼片,顺进口袋,总之有什么拿什么,拿不动再说。清醒地认识到末日来临后,他有一种预感,这场灾难有可能是全国性的,乃至世界性的,毕竟换做昨天有人跟他说校园后面的月牙湖会变成恐怖的大峡谷,他都会冷笑一声,没睡醒吧。
一觉醒来穿越到魔幻世界什么的,正常人都不会以为自己有那个主角命,世界围着自己转。在政府救援到来之前,他们必须保存实力,生存下去。
哐唧一声,角落里传来东西被踢翻的响动。
“谁在那里?”程泽大喝。
“……”一缕风声代替回答。
“出来,我看见你了!” 鬼鬼祟祟躲在后面是怎么回事。
还是没有声音。
进来之前,他大概扫视过全场范围,那个地方不是视觉死角,明明检查过没东西,程泽神经皱起眉头。他抄起地上散落的拖把,打算悄悄绕过去会一会,看看是人是鬼。
肖晋从另一边绕过了,看到程泽的造型,手伸过来。
程泽习惯性认为对方是给他加油打气,他握住对方的手,投给他一个坚定眼神,深呼吸一口后扛着拖把大马金刀走了过去。
身后,肖晋维持这动作僵硬了几秒,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最后神色复杂地缩回手臂。
程泽走到货架拐角,那里可以看到破碎玻璃溅了一地,窗帘被风吹的呼啦啦作响,地上的影子被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在那中间,有个庞大黑影一动不动,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扭曲的椭圆形头颅上还顶着一直怪异的三角,什么怪物!他猛上前一步,挥舞着手里的拖把打过去,一声肉贴地的闷响,完美,落空。
当然会落空,障碍物太多,视觉欺骗性太强,方位判断失误也实属正常。程泽在心里分析。
事实上——
踩到空罐头完美坐个屁股墩的只有他自己。
而那个影子怪物则是收到惊吓后,喵呀~叫着飞快从窗台上窜出,不错,正是一只黑瘦的小野猫。它半边耳朵耷拉着,只一只竖在脑袋上,野猫逃窜时利爪扯动窗帘,本不结实的织物刺啦被钩下一大片飘到地上,角落里还静静躺着一包散落的小鱼干。
虚惊一场。
这么扭曲的影子居然是只温顺的小野猫,貌似小可怜还被他吓得逃窜中打了个滑。可怜他差点摔成八瓣的臀,程泽暗示自己,变故来的猝不及防,神经紧张是正常反应。
“没事吧。”肖晋走到跟前,犹豫着问道,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声音。
“没事没事,那家伙已经被我打跑了。”程泽哈哈着打马虎眼,借着架子遮挡悄悄揉摔疼的尾椎部位,幸好他反应快爬起来,这种时候必然不能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