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夏的时候,除了小花,我还等来了另外一个朋友。
那天,我刚从小山回来,叼着狗尾巴草带着杜风回姥姥家。突然在院外的菜地里发现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看起来很像我以前那只斑鸠,我走过去看,发现那好像一只鸟,也是灰色的毛,却不是斑鸠,没有我的斑鸠好看。它正姿势很奇怪地蹲在地上,看见我,朝我叫,扑腾着朝我飞过来,企图赶我出去。我边后退边往这鸟的身后看,地上有一个鸟巢,鸟巢里有青色的蛋,看上去和鸡蛋很不一样。
我觉得很新奇,就拉着杜风跑到厨房跟姥姥说了这件事。
姥姥听了只点了点头:“你也看到啦。”然后继续切着手中的菜。
“姥姥,原来你知道啊。”我顺手拉了个凳子坐在姥姥旁边。
“是啊,也是最近发现的,你刚刚看到的是一只山鸡,它正在孵蛋呢,再过不久就会有小山鸡了。”
“真的吗?”想起小山鸡的可爱模样,我在心里想一定要好好看着小山鸡。
从厨房里出来,我就迫不及待地往菜地里走去,希望能偷偷看看山鸡孵蛋的样子,没成想,等我走到菜地里的时候,只看见了一窝山鸡蛋,山鸡却不见了身影。
“怎么办!山鸡没有了,那就没人孵蛋了,小山鸡就出不来了!”我着急地对杜风说。
“说不定山鸡只是去吃东西去了呢?”杜风安慰我。
“可是万一山鸡再也不回来了呢!?”我又问他。
杜风又不说话了。
我想了想,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才好,就偷偷到山鸡窝里拿了一个蛋。
“你干什么?”杜风看见我的举动,疑惑地问我。
“我想把小山鸡孵出来。”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蛋,蹑手蹑脚地走出菜地。
“可是……”杜风似乎还想劝我,但我却没给他劝我的机会,一溜烟跑到姥姥和我睡的屋子里了。已经成为一团的小花也跑了进来,我怕它把山鸡蛋吃了,就赶紧把它锁到门外。
我到屋子里找了些破布,用破布包着山鸡蛋,并放到我怀里。
我抱着肚子,一动也不敢动,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
杜风追了过来,看见我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样是不行的。”
“怎么不行?山鸡行,难道我就不行?”我愤愤地说,然后又嘱咐他:“你一会儿记得把其他的山鸡蛋藏好,等我孵完了这个,就孵其他的。”
杜风似乎还想说什么,看见我听不进去,也就不说了,出门去帮我藏山鸡蛋。
过了一会儿,杜风拉着姥姥走进了屋,我一看见姥姥,就瞪了姥姥身旁的杜风一眼,肯定是他跟姥姥通风报信的。
姥姥走过来拉我的胳膊,有些生气地说:“把山鸡蛋拿出来。”
我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姥姥又态度很强硬地让我把山鸡蛋拿出来,我往身后移了移,坚决地摇头。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姥姥终于叹了口气,说:“随你吧。”然后就转身走出了门。
我继续抱着肚子,换了个好受点的姿势,抬头看见杜风还站在那儿,就说:“你和姥姥说也没用,姥姥最疼我了。”
杜风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问他:“山鸡蛋藏好了没?”
“我没藏,要是山鸡回来了还可以找到。”杜风说。
我有些担心:“万一被小花发现怎么办?”
“不会吧。”杜风说。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孵蛋,所以我站着抱着山鸡蛋,坐着抱着山鸡蛋,吃饭抱着山鸡蛋,睡觉也抱着山鸡蛋,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日,山鸡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燃和云裳上来过一次,听我说了这件事,也很在意。江燃甚至让我用火烤山鸡蛋,他说这样说不定就孵出来了呢?
“不是你想孵,而是你想吃吧?”我白了他一眼。
江燃挠挠头,也不说话了。
总之,我孵蛋孵了大半个月,到最后也没孵出来,我怀疑这颗山鸡蛋已经死了。
但我还是坚定地每天抱着山鸡蛋,因为我实在不想放弃,然而一个意外的出现,却让我不得不放弃。
一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抱着山鸡蛋睡觉,可能那天晚上我睡得太忘乎所以,也可能是我睡觉本来就不合规矩,总之,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宝贝山鸡蛋已经被我压碎了。我看着山鸡蛋的破裂处一点一点地渗出蛋清,欲哭无泪,但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姥姥知道后,教训了我一顿,我低着头蔫蔫地应,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最后姥姥帮我收拾了一下残局,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但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来还在菜地里的几个山鸡蛋,于是再次往菜地里跑去。
但是菜地里已经没有山鸡蛋了,甚至连巢都没有了,我很诧异,问跟在我身后的杜风:“你藏起来了?”
杜风摇摇头。
这时候刚好姥姥提着篮子从我身边经过,她看我在菜地里找来找去的,问我:“在找山鸡?”
我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向她。
姥姥把篮子放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前几天我还看见一只老山鸡领着几只小的在草地上玩呢,这应该是搬走了吧。”
我瞪大了眼睛问她:“山鸡不是不要小山鸡了吗?”
姥姥摇摇头,说:“怎么会不要?你那时候看见山鸡没在窝旁,大概它去找吃的了吧。”
我悄悄看了一眼杜风,看见他也在看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件事过去后,我还常常跑到菜地里看,希望山鸡能带着小山鸡们回来,让我看一眼也好啊,但却始终没有如愿。
天慢慢变热了,空气都是湿热的,我恨不得一头钻到屋子里不出去,但屋子里也是热的。还好,今年雨多,一场雨下来,热意慢慢退散,我就感觉神清气爽。
我最喜欢的的一件事之一是在雨中下山,因为一下雨,雨水会顺着坡里的水沟流下山,这时候脚踩在水沟里是很愉快的事,雨水慢慢刷过脚,脚底一片凉意。
但姥姥是不许我穿着布鞋在水坑里乱跳的,她又不忍心让我光着脚在水坑里跳,就给我和杜风一人做了双草鞋,专门让我们跳水坑玩。
于是有一天下大雨的时候,我趁姥姥在睡觉,迫不及待地拉着杜风换了草鞋,然后就准备往外冲。
杜风拉住我,语气严肃:“雨太大了,不能出去,淋病了怎么办?”
“哎呀,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一会儿等雨小了就不好玩了。”我拉着杜风想继续往外冲。
杜风却还是拉着我,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雨斜斜地洒在屋檐下,洒到我们的脸上,杜风的两鬓的头发被淋湿了,紧紧贴在他的脸上。我看他这模样,知道他是肯定不会让我出门了,就拉着他进了屋。
我拉了个板凳坐下来,小花跳到我腿上,它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我抱着小花给杜风也找了个板凳,让他坐:“好了好了,我不出去了,一会儿等雨小一些再出去,行不行?”
杜风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我趴在窗口看雨,雨太大了,要是开了窗户肯定就洒到屋子里了,所以我就没开窗户,只是静静地看雨,雨滴密密麻麻地打在窗户上,听上去有点吓人。
杜风和我坐在一起看雨,我悄悄看了看他的侧脸,他的头发湿湿嗒嗒地洒落在肩上,他却不说话,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我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杜风扭过头疑惑地看我,似乎在问我为什么发笑。
“我只是想着,上次和我一起在窗口看雪的是大狗,这次却成了你……”说着说着,我就不笑了,站起身去给杜风拿布擦头发。
杜风接过我手里的布,动作轻柔地擦了擦他的头发,然后又起身把布放了回去。
许是我们的动静太大,里屋传来姥姥起身的声音,她正窸窸窣窣地穿着鞋子,边穿边问我:“好好,外面的雨下得多大了?”
“很大了,姥姥,你别出去了。”我回。
“不行,菜地里还有野瓜呢,我怕这一场雨下来给下坏了。”姥姥赶紧走了出来,说着就拿起门后的伞准备出门摘瓜。
“姥姥,雨太大了,我去吧。”我说。
“你不行,你又不知道在哪儿。”姥姥立刻否定我,并且打开门准备出去。
“姥姥,我跟您一起去吧。”杜风说:“两个瓜呢,个又大,我怕您抱不动。”
姥姥点点头,向杜风招招手。
于是杜风就起身跟着姥姥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们俩就一人抱了一个瓜冲了回来,两人头发衣服都淋湿了,我赶紧拿着布给他们擦了擦。
姥姥把瓜放在桌子上,把手里拿着的伞递给我:“好好,去厨房把刀拿过来,咱切瓜吃。”
我接过伞,走出了屋子,下了雨,天空阴阴沉沉的,屋子里也更阴暗了,我在厨房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刀,然后拿着刀回了屋子里,把刀交给了姥姥。
姥姥接过刀,一刀切开一个碧绿碧绿的西瓜,奇怪的是,里面的瓤竟然是金黄的,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瓜,问姥姥:“这瓜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也不知道,这是野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在地里了。管它什么颜色的,吃吧。”姥姥递给我一块瓜。
我咬了一口,觉得这简直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瓜,十分香甜,和我吃过的所有的瓜都不一样,我一口气吃了将近半个瓜。
姥姥把另一个瓜收起来,说等过段日子再吃。我点点头,听见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就打开了门,探着头往外一看,发现大雨已经转为小雨了,我就回过头开心地让杜风出来看:“雨小了,咱们可以出去玩了!”
杜风也凑了过来,看见雨确实是小了,就拉开门跟着我走出了门外。
那天,我拉着杜风在下山的水沟里走了好久好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满是欢喜。
突然,杜风拉了拉我,他说:“回头看。”我听了他的话,回过头,却发现远处的天边正挂着一弯彩虹,我见过的彩虹不在少数,却不知为什么,那天的彩虹让我格外得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