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马上就到春天了,我看院子里的草木吐出新芽,梨树新添了绿意,心里莫名地有些轻松,大概是因为天气渐渐暖和,我的厚重衣服也可以脱了吧。站在山上往山下望去,可以看到一些零零星星的野花已经开了,再过不久,早春的花潮就要涌上山头了。
姥姥给我换了一身鹅黄色的春衫,衣服好看,可惜我太黑了,这颜色只会衬得我更黑,若是给云裳穿倒好看些。杜风的新衣服是一件淡青色的长袍,他穿上去很是好看,从远处看过去他就像一根青竹,静静立在那里,他今年似乎又长高了些。
杜风给兔子喂完草,陪我坐在院子外的草地里晒春日的太阳,我伸了伸懒腰,觉得这春天真是太美了。
“今年,我们还去摘桃花吧。”杜风突然说。
“好,叫上云裳和江燃他们一起。”我笑眯眯地说。
他又不说话了,他似乎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我看着慢慢流动的小河,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去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南村的。”
“恩,转眼间一年都已经过去了。”他似乎也有些怅惘。
“你不想家吗?”我歪着头问他。
他没说话,枕着双臂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说:“不想,因为即便在那里我也很难见一次家人。”
我点点头,怕提到他的伤心事,便没再说。
和云裳、江燃他们一起去摘桃花的愿望没能实现,他们的父母说他们大了,该帮家里做一些事了,所以他们一直在家里做事。
我觉得奇怪,怎么长大了一岁,他们就好像成大人了呢?不过姥姥还是什么都不让我做,或者说,她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在姥姥眼里,我永远是个只会玩的小孩子。
不过还好,有杜风,我并不觉得寂寞,早上的时候他会陪我去给兔子割草,再晚一些的时候我会和他一起去摘桃花,然后我们会帮姥姥做桃花糕,姥姥家的兔子已经长得很大了,姥姥说再过不久它们就要生小兔子了,所以我们要采更多更新鲜的草来喂它们才好。
摘桃花的时候往往我摘了一会儿就蹲下来抱着篮子,让杜风摘,不过杜风可跟江燃不一样,他从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也不生我的气。
我们去小山玩的时候总把小花和大狗带上,它们两个在草里滚来滚去,偶尔会乐不思蜀,但等到晚上的时候总会回来。
可是有一天,大狗没有回来。
那天,我和杜风照常带着大狗小花到小山玩,玩到傍晚的时候姥姥喊我们回家,小花一听到我们喊它立刻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但大狗却迟迟不见踪影,我们以为大狗总会回来,就回家了。
但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大狗还是没回来,我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外的草地上天天等,我怕大狗不会回来了。
我吃饭时总会给大狗留一些饭,然后放在院子外的草地上,大狗的鼻子那么灵,它又那么贪吃,一定能找回来的,我这样想。
可是没有,大狗一直没有回来,姥姥说这么久没回来,说不定是被人捉住吃掉了,我不信,去小山上找过一次,可是整个小山都找遍了,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我不再搬着小板凳等了,如果大狗离开这里,可以过得很好,那也好,我这样想。
小花刚开始也卧在我的脚边等大狗,但后来可能它也觉得没希望了,就不等了。
云裳和江燃听我说大狗丢了后,也有些惋惜,不过他们除了安慰我,也不能做别的什么了。
久而久之,我渐渐也习惯了没有大狗的日子,但想起它时,还是会有些怀念。
每年四月,山上都开满了槐花,从山下往上看,能看见一片白色的花海随风摇曳,青青白白的,格外好看。
每到槐花开的季节,南村里的人就会互相帮衬着摘槐花,摘来的槐花炒了,格外好吃。我们因为住在山上,姥姥又年老了,不能爬上爬下的,就只能用竹竿敲下来,我本来也是会爬树的,但是槐树大多都很高,姥姥担心我,总不让我爬,所以我们很少摘槐花。
但有一天,我和杜风说了两句关于槐花的这些事以后,杜风就很认真地对我说他要帮我摘槐花,爬上树去摘。
听了他的话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不是不会爬树吗?”
他只说:“我试试。”
我还是担心他,就对他说:“你要是真想试试的话,就让我先来爬,等我爬的时候教你怎么爬树,反正我都爬过那么多树了,也知道哪里该踩哪里不该踩。”
他想了想,觉得我说的对,就点了点头,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那天去摘槐花的时候,我们特地找了一棵比较低的槐树,我抱着树对杜风说:“看好了,看好我都踩的哪儿,一会儿你自己来。”杜风点点头。
我边爬边扭过头对杜风说爬树应该注意什么,等爬上树的时候基本已经说完了,我就坐在树的枝杈上开始摘槐花,摘了一串又摘一串,然后扔到篮子里,过了一会儿,低处的槐花基本已经被我摘光了,我就扭头对杜风笑了笑:“这棵槐树能摘到的地方基本已经被我摘光了,一会儿咱得换棵槐树了。”
说着我就准备慢慢下身,没想到一脚踩空,我尖叫着在半空中坠落,我想我这时候一定像一只飞舞的蝴蝶,我落下地的时候,却没有预料中的痛,虽然这地松松软软的,但也不可能一点痛都没有啊,然后我就听见底下的人闷哼了一声,我吓了一跳,翻了个身子爬起来,没想到旁边趴着的是杜风,他看我在看他,移了移目光,慢慢爬了起来。
我有些生气,对他说:“以后我要是再掉下来,你别接我,反正我摔下来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地松松软软的,又不会摔死,反而是你这么趴着傻傻来接我,才容易死。”
杜风低下头,在我看来是明显不信的样子,我就很认真地对他说:“山下的赵叔前年上山的时候,从山上突然掉下来一颗小石子,刚好砸中他的头,他就死了。你看,我比小石子不知道要大多少,还好这槐树比较矮,你才没事。”
我看着杜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他是听进去了,就提着篮子准备回家,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我和杜风都没有心情摘槐花了。
回到姥姥家的时候,姥姥把槐花炒了炒,放在梨树下让我们吃,我吃了几口,就偷偷喂给小花,自从大狗不在后,小花简直把大狗的那份也给吃了,并长胖了不少。
姥姥看见我喂小花,却没有说我,只是看小花看了很久,才跟我说:“好好,过几天小花要被送下山一阵,过段日子再回来。”
“为什么啊,山下有小孩也喜欢猫吗?”我好奇地问姥姥。
“不是,你王大娘家不是有只黑猫嘛,山下也没人养猫,她想让小花生几只小猫,自己留一只,再送给别人几只。”姥姥耐心地解释。
“可是小花生小猫为什么要和小黑在一起?”我疑惑地问。
“这你就别管啦,小花过几天要送到山下,你这几天好好跟它玩。”
我点点头,花更多的时间陪小花玩,我觉得它长得越来越肥了,还经常不爱动,还是喜欢它小时候的样子。
过了几天,小花果然被送到了山下,它一听到姥姥叫它就欢欢喜喜地跟着她走下山,它一直很听姥姥的话。
小花也走了,这个春天就略微有些寂寞了,我时常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的绿色,希望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会从草丛里钻出来,大狗也好,小花也好,其他的也好。
有一天清晨,姥姥早早地下了山,也没跟我说她要去干什么,等天空大亮的时候回了家,身后跟着一团花色的东西,是小花。小花又胖了不少,是了,王大娘家的东西都是胖的,自然没让小花少吃。
小花看见我,罕见地朝我扑了过来,我只看见一团花白色的猫正在扑向我,这实在有些可怕,不过还好,杜风挡在我前面,吃了小花一爪,他抱住小花,交给了我。
小花的爪子尖了不少,抓到人身上是肯定很疼的,我就问杜风:“疼不疼?”
杜风摇摇头,他从来是不说自己疼的。
我抓着小花,很认真地教训它,让它以后收收自己的爪子,姥姥提着篮子走了回来,她看见我正在抓着小花,就说:“小花现在怀着孕呢,你以后轻点对它,也少和它玩,等秋天的时候它就能生小猫了。”
我听见姥姥这话,十分惊奇,问身旁站着的杜风:“你说,小花怎么下了趟山,就怀孕了呢?”
杜风沉默不语,我猜他也不明白,就问小花:“你怎么就怀孕了呢?你现在开不开心?”
小花只是喵喵地叫着,八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逗了它好久,才放它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