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某个早晨,我比往日醒得早了一些,胡乱穿了穿衣服,然后走出了门,准备出去晃悠晃悠。
但就在我刚迈出门槛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小花的威吓的叫声,我吓了一跳,小花从来不会这么叫我,我诧异地低头一看,只看见好几只手掌大的小猫正团团地围着小花的腹部在吸它的奶,小花警惕地看我,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看见那几团小毛球,想伸手去摸摸它们,然而小花继续威吓地叫着,而且准备起身给我一爪,我停下动作,怀疑小花睡了一觉,忘了我是谁了。
姥姥早上上山前给小花的窝添了几片破布,此时小花正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我和小花一人一猫对视了一会儿,知道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摸小猫的了,就蹲下身在不远处偷偷看小猫们。每每当我想要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小花就会发出吓人的声音。
一共六只小猫,三只黄的,三只黑的,除了毛色不一样,它们好像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粉红色的脚掌,一样绒绒的毛,都闭着眼睛在急切地吸小花的奶。看着这些小猫,我想起小花刚来时候的样子,在心里与现在凶神恶煞的样子做了个对比,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我看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去找杜风分享这个好消息,我进杜风的屋从来都是直闯过去的,而且每次闯过去杜风都坐在床上看医书,这次也一样,我拉着看医书的杜风说:“小花生小猫了,你跟我去看。”
杜风被我拉得踉踉跄跄地起了身,把医书随手扔到床上,然后跟着我走出了门。
我拉着他站在离小花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小猫。
云裳和杜风上来的时候看见小猫,和我一起蹲在离小花不远的地方看小猫,云裳看了一会儿,扭头对我说:“袖袖,你们家这么多小猫,给我们家一只呗。”
“我也要一只!”江燃紧随其后。
我说:“才不给!小花好不容易生下来这六只小猫,刚生下来小花和小猫们就要分别,它们肯定很伤心。”
“也对,把小花和小猫们分开太残忍了。”云裳点了点头,就没再提这件事。
看了一会儿小猫。又逗了一会儿小花,云裳拉起我的手,说:“袖袖,咱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去小山玩吧。”
“好啊。”我应道。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又去了小山,已经到秋天了,小山里略有些萧瑟,连草都是枯瘦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不容易被草叶划伤。
我们又到小山里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我到“厨房”把“刀”找到,又让杜风去摘了些叶子,准备一会儿“做饭”。
杜风四处张望着,帮我摘草,江燃和云裳也加入了他的队伍。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准备先休息一会儿,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然而,我突然感觉从屁股那里传来一阵剧痛,好像是骨头断了,我挪了挪身子,低头一看,原来我坐在了一块突出的尖石头上。
我揉了揉屁股,只觉得摸着会更疼,我不敢动,等了一会儿,觉得不那么痛了才站起来,然而在我慢慢站起来的过程中,屁股一阵阵地疼,我忙喊:“杜风,云裳,江燃,你们过来!”
他们听见我的话,从石头上跳着跳了过来,杜风先到我这里,看见我痛苦的表情,很紧张地问我:“怎么了?”
我皱着眉头看他,痛得说不出话,站了一会儿,等云裳和江燃都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愁眉苦脸地指了指那块石头,顿了顿,说:“我坐在这块石头上了,现在屁股很疼,不敢走。”
“那怎么办?”云裳看见我这么痛苦,赶紧扶着我。
“先回姥姥家吧。”杜风皱着眉头说。
“不行,我现在不敢走,一动就疼。”我疼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额头直冒冷汗,觉得我的屁股上一定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杜风走到我身前弯下身子,说:“我背你。”
虽然觉得杜风肯定背不动我,但我还是趴到他的背上,一动也不动,我疼得不想说话。
幸好江燃在回去的路上话并不是很多,不然等我好了我一定打他。杜风也不说话,只是背着我,挪着步子走。
“我很沉吧?”我看杜风走得实在吃力,有些不忍心。
“还好。”杜风的鼻翼上冒出了汗。
“杜风,不然我背楚袖吧,咱俩一人一阵。”江燃终于良心大发,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我还背得动,再说,把楚袖放下来再让她动一动肯定更疼了。”杜风回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到了家,姥姥已经从山上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见我这个模样,赶紧站起来问我:“好好,你怎么了?”
“她一下子坐在石头上,现在屁股疼。”江燃赶紧对姥姥说。
“我疼……姥姥。”我可怜巴巴地对姥姥说。
“先把她放在床上。”姥姥招呼杜风进屋,杜风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子,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在他往床上倒去的时候,姥姥抱住了我,我没有感觉到温暖,只感觉到疼:“姥姥,别让我动,一动我就疼。”我急忙对姥姥说。
姥姥抱着我,把我平放在了床上,我趴在床上,双手交叠着放在一起,头枕在胳膊上,歪着头一脸痛苦地看他们。
“你们先出去吧,江燃和云裳你俩先回家吧。”姥姥转过身对他们说。
“姥姥,不行,袖袖她伤得这么重,我们怎么放心回家。”云裳说。
“是啊是啊,要不是我们带她去小山她也不会受伤。”江燃附和道。
“我知道你们关心她,可是你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不是?”姥姥继续劝他们。
最后,云裳和江燃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还一个劲儿地说以后有空一定上来找我玩,杜风则听姥姥的话,走出了门外给小花喂食。
等他们都走了,姥姥把我的衣服脱了下来,虽然她特别注意了衣服与伤口粘连的部分,但当衣服慢慢在伤口上褪下来的时候还是特别疼。
我忍着疼带着哭腔问姥姥:“姥姥,我那里的肉是不是都没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姥姥的反应却似乎特别平静:“就蹭到了一小片,皮蹭掉了一点而已,你以前不是经常受这种伤的嘛?”说着,姥姥轻轻摸了摸我的伤口,我疼得龇牙咧嘴。
“这肯定不是蹭了一点皮而已,我觉得,我觉得我的骨头断了。”我闷闷地说。
“那应该是你的尾巴骨断了,你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动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对我这么一个好动的人来说,不能动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
过了一会儿,我下定决心问:“姥姥,你给我上药,我按时吃药能好得快一些吗?”
以前我每次蹭掉了皮,姥姥都要追着给我上草药,但我总觉得没必要,所以每次受伤都没上过草药。
姥姥在我身旁回答:“不行,我以前给你弄得那些药只能治些皮外伤,你这伤得自己慢慢好了。”
过了一会儿,姥姥给我找了她的衣服,给我套了上去,因为她的衣服大,不容易碰到伤口,我这样也能好受些。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后,姥姥走出门,要给我做饭,杜风走了进来,他走到我身边看着我一动不动的样子,问:“没事吧?”
我一动不动,幽怨地说:“我的尾巴骨断了,在我伤好之前不能乱动。”
杜风没说话,我想他现在心里一定对我满是同情。
“对了,我不能走的这些天,就只能你自己去给兔子割草了,你记得多割些牵牛花的叶子,兔子喜欢吃。还有,小猫们你多注意,姥姥不在的时候你试着喂它们东西。”我絮絮叨叨地说。
杜风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吃饭在床上,睡觉在床上,无聊了就让杜风过来陪我聊天,实在非下床不可的时候就忍着剧痛让姥姥或者杜风扶着下床,江燃开玩笑说我是长在床上了,我当然是没理睬他。
小猫们越长越大了,我每天都能听见它们在门前“喵喵”地叫,只是它们很少进屋,有一次一只黄色的小猫慢慢悠悠地爬到里屋,我拼命的叫着想让它过来,但它爬到离我的手只剩一点距离的时候又转身爬走了,仍然是慢慢悠悠的样子。我觉得它在挑衅我,就喊杜风过来,让杜风捉住那只猫放到我身边,并且蹂躏了小猫好久。
过了一个月左右,我起身走动的时候尾巴骨不那么痛了,就偶尔起身到院子里看看,又是一年梨成熟时,但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风他们去摘,江燃还说羡慕我可以因此偷懒,我又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那天江燃和云裳走的时候姥姥给了他们一人一只小猫,这是早已和他们的父母商量好的,他们抱着小猫欢欢喜喜地走了,我看着小猫哭爹喊娘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回头看小花时它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明明之前我想去碰一下小猫它都会凶我的。
“小花没奶了,小猫们吸奶让它胸口疼。”姥姥是这样解释的。
两个月过去了,已经到了冬天,还下了一场雪,我的尾巴骨终于完全好了,我欢欢喜喜地拉着杜风到院子里玩雪,当天晚上还和杜风一起看夜晚的雪景。
我一直以为两个月过去以后我的尾巴骨就完全好了,直到有天晚上姥姥很偶然地摸了摸我的屁股,然后她发觉,我的尾巴骨和她的不一样,我的已经突出来了,她问我疼不疼,我说不疼,她就没有再提。但从那之后我一直知道,我是一个特别的人,我的尾巴骨和别人的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