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响将徐菲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惊醒,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睡着了。只是,当徐菲睡醒的那一刻,心中的失落感如同苦水一般,淹没了所有的期待。
无力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他听到了方寒熟悉的声音,心情却十分复杂。一股压抑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同语气也冰冷了几分,不过,即使是徐菲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些。
“喂……徐菲,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方寒的声音有些疲惫,“不过我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如果你听了的话,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到底是什么,直奔主题吧。”徐菲精神有些萎靡,语气颇有不耐烦的意味。
他听到那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方寒凝重的声音传来:“刘康妮……她死了。”
方寒的话仿佛惊雷一般在徐菲的耳朵边轰轰作响,他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像看见那淡红色的身影苍白的鬼脸,同方寒的话毫无关联似的鲜明地印在了他的意识之上。
徐菲默然地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还保持着拿着手机的动作,只是手在微微地颤抖。这一刻,整条灯火通明的街,熙熙攘攘的人,笑声哭声闹声,仿佛都与他不发生关系一样。在方寒的话音落下的片刻,他似乎与整个世界都脱轨了一般。
方寒好像看到了徐菲沉默的样子,但是有些话他觉得有必要告诉一下他,于是接着说道:“你万事小心,可能你已经被她盯上了。我和林茵……认识的那位大师会想办法的,你不要害怕。”
许久,徐菲的声音干涩,喉咙里好似一团火在烧着:“方寒,刘康妮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葬礼……”方寒愣了一下,以为是徐菲有了什么发现,于是便立刻追问着说道:“徐菲你是说她可能会在葬礼上袭击别人?”
“不……”徐菲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反感,“我只是想最后看看她。”
“你和她……”方寒还没有明白过来,对着电话想要继续发问,却意识到了一丝不妥,于是只好应付了下来,“我随后把地址发给你。你保护好自己。”
电话挂断,徐菲玩弄着从无名指上拔下来的银白色小戒指,他看不出这是什么材质的,脸上的表情渐渐堆成了讽刺的模样:“保护好自己吗……有这玩意儿还不够?”
他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去在刘康妮的葬礼上见到她的棺木,见到她的遗像,见到她所有的亲人朋友为她流下的泪水。如若不然,他不会相信今天刚刚看见的女生,几个小时之后便传来了残酷的死讯。
冰冷的现实在击破徐菲的幻想,而他只想慢慢地沉睡到梦境里,永远不要醒过来。
徐菲只觉得胸口之中仿佛一股怨气在憋着,但它不安地跳动,要钻出自己的胸腔。只是他没有料到,这怨气最终变成了笑意。
徐菲大声地放肆笑着,笑声回荡在整条巷子里,笑到一股股忧伤弥漫,笑到吸引了四周人注视着怪物一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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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康妮的葬礼是在三天之后举行,而徐菲就真的浑浑噩噩过了整整三天。
他不敢再回到出租屋之中,便一个人住在庭林二中的宿舍里。高一的生活刚刚开学,徐菲像是把自己弄的一团糟了,连课程也缺了几次。然而学校此刻正在调查胡娟丽和刘康妮的“凶杀案”,根本来不及腾出手去收拾一些趁机捣乱的小鱼小虾,徐菲赫然在此列。
关于在出租屋之中的遭遇,他没有告诉给任何人,包括方寒林茵钟颖如。不知道为什么,方寒近来三天都匆匆忙忙,偶尔和徐菲打招呼,大多时候却都消失不见,宿舍里更没有来过一次。林茵就如同方寒的影子,他们成双成对引人猜想,徐菲虽然看在眼里,却都视若无睹。
有些事情一个人想到了,不需要告诉其他人,默默地去做就好了。
徐菲这样想着,一颗心也如同被冰冻了起。他好像回到了那次火灾之后的日子里,整日昏昏沉沉懒懒散散,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任何人都不想搭理。先是父母失踪,随后第二天的夜晚便遭遇了火灾,童年的不幸让徐菲养成了多疑谨慎的性格。他以为自己会比同龄人成熟,可是如今看来依然是弊大于利。
方寒的信息发来,告知徐菲关于刘康妮的葬礼在什么时间举行。徐菲收到了消息,却没有回话给方寒,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校门,如同一只机器一般按照预定的程序运行着,最终来到了庭林市郊区的公共墓园。
公共墓园对于徐菲来说就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夏季四周的树木绿意盎然,一片片草坪在开阔的地带肆意地疯长。造型古朴的黑色镂空铁门被平开到两边,远远地,徐菲就能看见一群身着黑色礼服的人了。
刘康妮的家境优渥,父母也都在政府机关某个部门任职,掌握了一定的实权。只是人死如灯灭,中年丧女,即使是掌握了实权的话语人也不能脱离俗套避免悲伤。
刘父和刘母工作繁忙,平日里也照顾不到刘康妮,便允许她居住在宿舍里。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里竟然成为了他们女儿的坟墓。
一队队穿着黑衣的人默默地站在刘康妮的简易墓碑之前,神色肃穆。最前面的中年妇女眼圈通红,不必多猜,便知道那是刘康妮的母亲了。
刘康妮的父亲同样身着黑色礼服,搀扶着快要倒下的刘母。他的一张国字脸满是愤恨和不解,若是徐菲细看,则也会发现他渐白的发丝,显然这三天以来,刘康妮的父母也都承受着难以诉说的苦痛。
徐菲没有走近他们,而是任由人群中滋生出一种淡漠的悲哀,为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感觉到难过。大抵徐菲也只是在兔死狐悲,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给驱使着,来到了庭林市外的公共墓园,却只敢远远地站着。一颗心脏仿佛被无数条丝线缠绕着,徐菲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晨七八点,天色又暗暗地阴沉了下来,雨点儿划破闷热的空气,不断地拍打在地面上,徐菲知道,它马上就会瓢泼而下了。
没有人带伞,徐菲也没有离开,而是任由雨点儿拍打在他的脸上,头上,被雨水浸润的发丝沉重地垂下。片刻之后,雨帘仿佛一道薄纱的帷幕一般突然地放下,立刻便隔住了很多阳光下的纷扰和喧嚣,以及过分明白清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