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村口,一座高大石门牌坊傲然而立,石门左侧雕刻着一颗苍松,遒劲的枝干由近及远的舒展开来,树底下一个老翁头戴斗笠,临江而坐,静默垂钓,江上一行大雁悠然远行,俨然一幅苍翁垂钓图。
右侧则雕着一座石庙,石庙远处一座高山云雾缥缈,山头太阳洒下五彩祥瑞,普照大地,乃是一幅仙山祥瑞图。
石门正中,是一块檐牙勾啄的巨石,巨石上雕着双龙戏珠,珠的正上方用隶书刻着“石庙村”三个大字。
此时,一个绿裙少女骑着一头畸角大水牛,手中拿着一簇淡紫色的花,悠悠然的走近石门,赫然,正是放牛归来的英子。
英子骑着牛走到巨门下,然后视线从手上的花朵移开,抬头望着牌坊上的三个大字,喃喃的念了一句:
“石庙村”
接着浑不在意的把玩着手中的花簇,双脚轻轻的点了一下牛肚子,老牛又悠悠然地载着她向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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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牛在一栋青砖瓦房前的空地中停下,匍匐下身子,少女英子轻灵跳下牛背,大水牛径自走向旁边的一间茅草牛棚去了。
英子三两步蹦跳着走到房前,右手依旧拿着那簇紫色水葫芦花,她伸出左手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大门裂开一条缝来,英子把头伸进去看了看,轻轻呼唤了两声,然后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似乎不见有人回应,于是又把门关上,回过身左右看了一下,绕过房子,往房子后方去了。
房子后方是一片果园,果园后面,则是之前远远看到的那座大山了,当地人管这座山叫“石庙山”,也许石门上石庙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吧。
英子亦步亦趋的深入果园,隐隐约约听到有嬉笑交谈的声音,于是握着花簇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走去。待得走近了才看清楚,此时,地上已经有几个箩筐装满了又大又圆的黄皮子果,还有几个箩筐是空着的。
树上有着三个身影,正在进行采摘;地上则有两个人接应,一个长得虎背熊腰,一身长裳,显得颇为壮实;另一个则略显清瘦,着紧身布衣,衣服上打着补丁。
英子轻灵地跑过来,径直走到雄壮男子的身边,开口道:
“爹爹好!陈叔好!”
英子悦耳的声音先冲着雄壮男子叫了一声,又转头向旁边的清瘦男子问了声好。那叫陈叔的清瘦男子点头应了一声,看见英子手里把玩着紫色水葫芦花,轻声笑道:
“英子,又去摘水葫芦花了?可是石板桥那边摘的?以后少去那儿摘花,不吉利!这花长得好看,但是有些水域很不安全的。我说振楠,你也好好跟英子说说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片水域危险。”
陈叔对英子关心两句,又转头朝雄壮男子说道。
“知道了!谢谢陈叔关心!”
英子乖巧的回了一声,又欣喜的摆弄着手中的花。振楠则溺爱的看了看她,微微一笑,没有说些什么,转头朝树上三人望去。
英子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花簇,也抬起头看向树上三人,只见树上的三人的身材着装,与地上那个陈叔的相差无几。其中一个头发稀疏,近乎于绝顶了,手里拿着一个箩筐,在一个三叉树丫处站着;另一个则头发枯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手里握着一根吊绳,在谢顶男子旁边不远的树丫上;最后一个则面容相略显刚毅,一头短发黑中掺杂着些许白发,在更高处负责采摘。
这些黄皮子树每一棵都郁郁葱葱,高近五六丈,要三四人才能合抱;茂盛的枝叶像一把大伞一样支散开来,能笼罩住一大片地域,人站在树底下,即使当下是酷热难耐的三伏天,也能感到丝丝凉意,不见丝毫燥热。
向更远处看去,有着一棵棵梨子树,穿插种植在果园中,还有枇杷树、桃树、李树、梅子树、柿子树、山楂树、万寿果树、山葡萄、番石榴等常见果树。
英子在一旁静静地待着,因为是个小女孩,也帮不上什么,只是期间到一旁的茶壶倒上几杯茶水,递给众人,惹得大家一个劲的夸她懂事。
偶尔她也摘下几颗黄皮子吃,吃得眉开眼笑的。
说也奇怪,这个果园种出来的黄皮子,比起其它地方种出来的要大很多,而且肉质甜美,浅黄色的外皮很薄,微微一剥,就能剥下一大块皮来,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味道比起荔枝都不遑多让。其他水果亦是如此。
当太阳悬空,晌午时分的时候,剩余的箩筐也基本全都装满了,一行人笑着拿起扁担挑着果子,满载而归。
回到之前门口的空地时,家中大门已经被打开了,房子是二进的,里头大厅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已然热闹了起来,门前的空地上放有一台木制打谷机,还有一筐筐金黄色的稻谷,粗略数下来,有十余筐的样子,还有人在空地上忙着将谷子摊开晾晒。
往大厅中看去,大厅里已坐着有男男女女近十人,大都卷起裤管,或赤着脚丫或穿着草鞋,手中拿着草帽,边歇凉边交谈说笑着。
大厅外的右侧是一个小厨房,此时炊烟早已和空中白云融为一体,厨房里面有身影不断的忙碌着,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的传出交谈的声音,和时起时落的笑声。
英子和她爹振楠抬步走进大厅,笑着和各人打着招呼,后面四人将采好的果子放在阴凉处。
“楠哥!”
“楠哥!”
......
大厅里的男男女女,看到振楠走进来,纷纷起身招呼。
“小英子,过来!这个给你。”
一名消瘦妇女对着英子招了招手,然后在她面前晃了晃,赫然是一只足有巴掌大的田鸡,田鸡前脚抱头,双腿下垂,显然是被折断了,腰部被一根稻草捆着。
英子看见了,双眼一亮,兴奋的跑过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田鸡,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振楠,眼中露着希冀的神色。
振楠则看着英子,无奈的笑了一下,又向她点了点头,眼中溺爱之色显露无疑。
“谢谢兰姨!”
英子接过田鸡,礼貌地向消瘦妇女回道。
“你们这样,会宠坏她的!”振楠听着英子的话,笑着说道,然后摇了摇头,走向大厅主位坐了下来。
“这没什么的,我们知道英子爱吃田鸡,恰好今天运气还不错,在收割稻谷的时候,抓到这么好大一只。而且,再说了,这些年饥荒闹得厉害,要不是楠哥您的慷慨相助,恐怕我们大家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那位兰姨拉着英子的手,溺爱地摸着英子的头,替她梳理着头发,转头向振楠说道。
“是啊!楠哥,现在四下纷乱,又到处闹饥荒,要不是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日子早就没法过了。”
“是啊!”
“是啊!”
......
一名脸上长有拇指大小胎记的男子说着,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好了好了,大家不必把我说得这般伟大,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眼下大家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艰难,虽然我们这里暂时还算平静,但迟早有一天,纷乱也会蔓延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只有互相帮助抱成一团,才可能度过一切难关。
所以,我左振楠今天在这里说开了,只要我还有一口粮食,就绝不会让在座的各位饿肚子,我说到做到,若做不到,必家破人亡!”
左振楠在主位上抬手一压,看着大厅里的所有人,声音宏亮的说道。
“楠哥言重了,我们大家没有别的奢望,楠哥能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助我们一把,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了,又怎敢奢求得太多,我们只是想,以后我们能像现在一样,相互扶持的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是啊!”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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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胎记男子深情说道,又是引起一阵附和声。
“这个大家放心,等会儿大家都吃完饭再回去,回去的时候各自都拿些谷子和水果,算是对大家今天的犒劳,感谢大家今天的帮忙。”
左振楠看了胎记男子一眼,又环视一圈,笑着说道,可眼中深处一抹隐忧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