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燕山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这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墨阳阁外翠烟缭绕,鸟鸣啾啾,弟子们在长廊里种的各种藤类,也都已经吐露了新芽,整个世界都是新的。
只有清扬。
只有清扬还沉浸在过去一年的悲痛里。
一年的时间,可以做什么?人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一年,比流逝的溪水还要倏忽,一年,比白驹过隙还来不及眨眼。然而,清扬的这一年,却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最痛苦的一年。这一年,她看尽了世间百态,尝尽了人间冷暖,那些体验令她绝望。
她靠坐在长廊下,一束淡粉的花丛掩映着她,她娇美的脸庞在这花色下,却苍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只是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微隆的小腹。是啊,她经历了人世撕心裂肺之痛,若不是肚子里这一个小生命,她岂会再次回到这山上来?她早已打定主意,生下孩子后,就了解自己的性命。那个人的无情,自己的愚蠢,以至于后来被人所利用而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一幕一幕,如同梦魇,使她夜不能寐……
在长廊的尽头,在花丛的另一端,站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身影,他们的神情,同样是与这春色格格不入。
丰谷只记得那天,朱灿带着清扬回到山上时,清扬,居然穿着囚服!
“师父,我杀了人。”她披散着头发,满眼的绝望,与下山前的那个清扬完全判若两人。
而一旁的朱灿,居然也是满脸的悲痛与自责,丰谷只觉得,仿佛整个翠燕山,都要倾塌一样。
后来,听朱灿说,清扬下山的那天,刚好是元宵节,看花灯的人特别多。这对于刚下山而又喜爱热闹的清扬来说,完全是一场极致的诱惑!她在人群中东蹿西跑,好不开心。朱灿也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不离。她们都受过墨阳阁的精心调教,武功身法自然是常人无法比的。
最终,清扬选择了一处看起来最气派的摊点,停了下来。其实,与别的卖花灯、猜灯谜的摊点比起来,这里完全建的像一个小庭院了,周围站着的人也显然要贵气些。清扬毫不犹豫地分拨开前面的人,挤了进去,朱灿自然也跟着进去。清扬最先注意到的是“庭院”的最里面坐着的那个人,他着一身暗紫色的的宽袍,袖口用束带束住,头上只简单地带了发冠,用墨色的束带系住。男子一直低垂着眼眸,以仿佛在沉思什么,又仿佛是对眼前的人与事漠不关心。清扬觉得,已经不能用“好看”来形容此人了,因为,他除了容貌出众,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那个人的气场太强大了,虽然是坐着的,但是估计没有人不注意到他。
清扬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里,原来,这里正在举行“抢灯大赛”。所谓抢灯,便是将灯挂在一根高高竖起的杆子上面,几位比赛者一齐去抢,比赛者可以通过适当的肢体接触另其他人落败,最终拿到灯的人就算赢。
清扬一看这个,来了兴致。冲着中间的主办人喊道:“喂,我且问你,赢的人可有奖励?”
那位穿着月白长袍,外套同色薄氅,不停地捋着胡须的中年男子顿了一顿,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清扬:“看来姑娘不是本地人啊!啊,那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拔得头筹,自然会有丰厚奖励,不仅如此,你还会‘往上走’!”
清扬听得稀里糊涂,但是她一听说奖励丰厚,马上就来了兴致:“本姑娘就让你见识见识墨阳阁的功夫!”
朱灿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就已经飞身而上,白皙的手直向高处那盏在风中飘荡的灯伸去!
与此同时,在围站着的人当中,也有七八个人飞身而起。
此时,那个紫衣男子的眼眸已经抬了起来,准确地说,从听到“墨阳阁”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抬起眼眸,关注着清扬的一举一动了。
来抢灯的人果然都不是庸俗之辈。清扬觉得对付两三个还行,但是一下子要打败七八个彪形大汉,她还是觉得费力,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志不在灯,而在她!没错,他们只想着如何阻止她拿到灯!她在空中旋转,闪躲,侧踢,尽量不和这几个男子正面接触。朱灿在人群中捏紧了拳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师妹,只要她撑不住他就去帮忙,他太了解师妹,如果去的太早,她一定会骂他不相信她的能力。
突然,一个男子从清扬背后欺身而上,眼看拳头就要落到她的肩上,刚好被她侃侃避过。朱灿正想飞身而上,只见一道紫影闪过,角落里的那个紫衣男子已经出现在上方,人影闪动,那几个大汉竟然应声落地,个个惨叫。他们朝着紫衣男子拜了一拜,便转身出了人群。
而此时的清扬,却呆呆地,被男子搂在怀中,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男子足尖在杆上一点,带着她跃到杆顶。朝着她笑。
紫衣男子轻声笑着:“姑娘,你的灯,还不拿。”
清扬脸微红,伸手拿下了灯。杆下,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恭喜王上,觅得佳人!”
王上?佳人?
清扬心头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