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梦做完了检查被告知再观察一天,明天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夏成雨把她安置在病房,便去看望前天食物中毒住院的客人。
五位客人里面有两位已经出院,夏成雨问候了几句,见他们气色也已经好了许多,心中一块石头稍稍落了几分。
“我可能要出门两天,医院费已经预支了,你们不用担心,早日康复。”病房里的人有人点头回应,有人默不作声,夏成雨只是笑了笑,又说:“那我先走了,你们休息。”
她回到王诗梦那里,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对她说:“检查了一圈儿,没什么问题,咱们明天出院。”
王诗梦点点头,夏成雨对她笑笑,问道:“该吃点东西了,我去问问医生吃什么好,你再睡一会儿?”
她说完刚要起身便被王诗梦拉住,“不急,你睡一会儿。”
夏成雨看了一眼面前的病床,摇摇头说:“算了。”
王诗梦往边上挪了挪,又说:“睡吧。”
“你不饿吗?”夏成雨问。
“不饿,不想吃。”
“可是我饿了,我想吃。”
王诗梦索性起身按着夏成雨的肩膀让她躺下来,“睡醒了再吃。”
夏成雨躺在床上看了看表,说:“半个小时。”
“嗯,快睡吧。”
一沾到枕头,抵挡不住的疲倦全数席卷了夏成雨的整个思维,她几乎是瞬间就进入睡眠状态,再也不知道外面在发生着什么,又会发生什么。
王诗梦看着夏成雨睡着了还在微微皱着的眉头,又往旁边挪了挪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程小风牵着秦小惠走出医院,检验报告上说他们真的要有一个孩子了。
“恭喜你,从今天起你要升级做妈妈了!”程小风笑嘻嘻地对妻子说。
秦小惠停下脚步对着程小风看了一会儿,问他:“你是真的愿意现在要这个孩子吗?”
程小风还是那副活泼可爱的模样,反问道:“秦小惠女士,请问你愿意从今天开始承担起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吗?”
秦小惠看着满脸笑容的程小风,心中的一丝忧虑随之消除了,她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笑着骂了一句:“傻子!”然后转身就走。
程小风几步追上去,还是牵着秦小惠的手,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换过来。我很愿意从今以后养着你和孩子,一辈子。”
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夏成雨,她接起手边的电话,不知道是哪里的诈骗公司又告知她中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奖,夏成雨含糊不清地对电话那头说了一句:“谢谢你啊。”便果断挂断了电话。她看了看时间,已经睡了有一个多小时,转头去看了王诗梦一眼,只见王诗梦也正看着她。
“怎么也不叫我?”夏成雨揉揉眼睛。
“睡得那么香叫你做什么?”王诗梦笑了笑。
“有时候真想一觉醒来到了八十岁。”夏成雨说。
“八十岁······”王诗梦想了想,说:“我害怕变老。”
“放心吧,”夏成雨戳戳她的脸,“你就是变老了也是个老美人。”
王诗梦捂着被子笑了几声,“我老了以后要是得了帕金森,你还帮我画画眉毛和口红好不好?”
“好啊。”夏成雨说,“把你化成老妖精。”
王诗梦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一手捂着肚子,脸上一阵疼痛的表情。夏成雨赶忙起身要去叫一声,王诗梦拉住她,摆了摆手,“没事,就刚刚突然疼了一下,你别动。”
夏成雨被她拉着,只好不动。过了一会儿王诗梦的脸色果然又好转了起来,她看着夏成雨一直盯着自己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再度皱起的眉头,说:“成成,对不起啊!”
“你这是干什么?”夏成雨问道。
“我给你添乱了。”王诗梦一脸歉意。
夏成雨拿开她的手,“别说这个。”
“那我就再说一声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化的妆,让我无时无刻都这么漂亮!”
夏成雨无奈地笑了一声,“那就不用谢啦!”
“成成,那我能不能再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还有完没完了?”夏成雨歪头去看她,却见王诗梦的表情认真,像是还在思考接下来的话是要说还是不说。
“什么事?”夏成雨又问了一遍?
“我们搬家吧。”王诗梦慢慢地说了出来。
夏成雨看着她,过了几秒钟,回答说:“那就搬吧。”她转过头去看着王诗梦捏了捏她的脸,问道:“现在我能不能去弄点吃的东西了?”
医院里的时光总是漫长无聊,夏成雨和王诗梦吃完了早饭又吃完了午餐,然后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各自发着呆。
王诗梦终究还是伤了身体,精神不济,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夏成雨去走廊里接了个电话,程小风说已经帮忙找了一个月嫂来照顾王诗梦,夏成雨道了谢,回到病房在王诗梦床前坐着,开始想温良时。
她很想给温良时打个电话,却始终没有拨出去,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也许她也害怕听到温良时反过来安慰她说:“没关系,我很好。”这样会让自己这个迟来的电话更加的羞愧。
她想着自己从写字楼发传单跑回来的那个夜晚里等在门口的温良时,没有人知道,包括温良时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她那时有多想紧紧地抱住他像被欺负了的孩子一样大声地哭一场。
程小风说的没错,他们克制着自己的弱点与困难不敢让对方知道,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害怕自己的刺刺到对方,他们想的太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揣摩着另一个人的心思,实在是太傻又太自作聪明。
夏成雨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窗外偏西的日光,一天又要过去了。
王诗梦在黄昏的时候醒了,一睁眼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在旁边很和善地看着她。
“醒了?”夏成雨在旁边对她说,“这位宁阿姨是我托人请来的月嫂,来照顾你一阵子。”
王诗梦看着夏成雨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宁阿姨,说:“那辛苦你了,宁阿姨。”
“别客气,王小姐,这小产和月子一样,马虎不得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好好调养。”
“那谢谢你了。”
夏成雨打开旁边桌子上的保温盒,一阵猪蹄汤的香味便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宁阿姨的猪蹄汤好香啊!”夏成雨赞道,一边盛了一碗给王诗梦,对她说:“宁阿姨本来是明天才开始去家里的,今晚提前过来熟悉一下,还帮忙带了晚饭。”
旁边的宁阿姨还是和善地笑笑:“应该的,你们都是年轻人,免不了不懂这些,这个时候很重要的,一定要好好补,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所以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宁阿姨。”
“你们太客气了,夏小姐。那时间也不早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明天我来医院跟你们一起回家。”
“好。”
夏成雨送走了宁阿姨,回到病房,王诗梦已经把猪蹄汤放回到了桌子上。
“怎么不吃了?”她问道。
王诗梦撇撇嘴,“你找月嫂怎么也没跟我商量啊?”
“想跟你商量,你不是睡着了吗?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月嫂总比我们懂吧?”
“可是我觉得怪怪的。”
“我觉得宁阿姨挺好的呀,人也挺和善的。”
“我不是说宁阿姨不好。”
“那你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我能把你妈叫来照顾你?”
王诗梦听完瞪了夏成雨一眼,夏成雨耸耸肩无辜地对视过去,王诗梦又没了脾气。
夏成雨把猪蹄汤又拿起来塞进王诗梦手里,“你闻闻多香啊,满满的全是胶原蛋白,你还挑什么呀?”
王诗梦喝了一口汤,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没有那个鸡汤好喝。”
夏成雨听完在旁边愣了一下,然后拿食指戳了一下王诗梦的脸,说:“原来是为这个啊?”
王诗梦拿手捏起一块猪蹄嚼了一口没回话。
夏成雨笑了笑,说:“猪蹄啃着,鸡汤照喝,还少了你的不成?”
王诗梦又嚼了几口,递给了夏成雨一块,还是没说话。
夏成雨接过来,也没吃,先对王诗梦说:“跟你商量个事情。”
王诗梦抬眼看了她一眼。
“我明天送你回家跟宁阿姨沟通好以后,要离开一天,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宁阿姨会照顾好你的,行吗?”
王诗梦还是闷不做声。
“诗梦?”夏成雨又问。
“我就知道······”王诗梦放下手里的猪蹄,看了一圈儿没找到纸巾,便用手背擦了一下油乎乎的嘴角,又说了一遍:“我就知道是这样。”
“怎么了?”夏成雨凑近她坐过去却发现王诗梦低着头已经眼泪汪汪的,那眼泪好像马上就要掉在被子上。
夏成雨随即反应过来,从抽屉里拿了纸巾递给她擦手擦嘴擦眼泪,“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就去一天,很快就回来了。”
王诗梦用完了手里的几张纸,又自己从抽屉里拿了几张,边擦边说的小声哽咽:“我怕你们都走了,就没人管我了。”说完这句话,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止不住地掉下来。
夏成雨听得鼻子一酸,也顾不上一只手里还拿着猪蹄便一把抱住了王诗梦,“没有不管你,我不走了,哪儿也不去了,别哭。”
王诗梦靠着她的肩膀却偏偏又一次“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一边哭却一边说着:“我要搬家!我要先走······”
夏成雨拍着她的背,此刻的王诗梦就像是受尽了欺负的那个孩子,夏成雨不断地安慰着她:“搬,等你好了,我们就搬,谁也找不着······”
深夜的医院安静地出奇,外面长长的走廊总是叫人害怕瞎想,夏成雨挨着王诗梦躺在那张小小的病床上闭上眼再睁开眼,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想睡。
她在想自己的猫此刻在做什么,它睡了吗?下午回家给它留的晚饭它吃了吗?它自己待在那个家里会不会寂寞?
她想着那个接到客人投诉电话的晚上,夏秋冬跟在自己的后面,拼命想要跟着自己走出家门的时候,那双淡淡的琉璃一样的眼睛,每一次看着那双眼睛,她就会无比地心疼那只小猫。
她想着夏秋冬的每一个时刻,高冷的、慵懒的、撒娇的、贴心的、受伤的、坚定的,那只猫就像于她而言就像是水滴进了空气,慢慢地汽化在其中,湿润却无声无息。它的饭碗、它的椅子、它的小鱼干和它的拖鞋,夏成雨生活中的东西不知不觉中都有了它的标记。
“夏秋冬”。温良时说的对,她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它就是属于自己的那只小猫了。
“温良时”。他早就已经说对了许多事情,他从不乱说话,也从不说大话,他前几天对自己说了一个谎,却还是为了她好。其实,他和夏秋冬在同一天里与夏成雨初次相遇。
夏成雨看着对面的楼上渐渐熄灭的灯火,不断地在想,那只猫和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