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飞到一个那么闪亮的国度。飘着棉絮般的云朵,四季都有星空。初春我俯身看初花香骨,冬至我在岁月的梅园守住飞雪浮生梦。
梦里总有个长着翅膀的少年,容我半生悲喜清欢。只是一场惨痛的血光烈焰,后来我跪在灵堂前,泪洒了那么多年。
再后来,我跳入黑暗的深谷,永生无力恸哭,却无人听我一句哀诉。
倏地睁开睡眼,如我所想,我住在幽深的黑夜。我听到医生打开手电筒,却找不到熟悉的光源。我只是木木地望着那样一个模糊的方向,又或许它根本就不是方向,而是流浪。护士深深叹着气,和医生小声交谈。他们的声音都那么年轻,而我的人间已经老去。
“高剑英小姐,您已经双目失明。车祸严重摧毁了视网膜,导致视网膜破损。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移植视网膜,在等待的期间,您可以选择回家休养。如果有消息,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我听出他语中的悲怆,那样微弱而盖满力量,面朝时光。
我微微含笑,点点头。
我想每个人存活于世,绝不止一种身份。而我有幸可以瞻仰一下瞎子的人世,这样我对这世界便又多了几分认知。我学会拄着盲杖走在盲道上,侧耳细听公交车行驶而过时刺耳而温柔的喇叭声。偶然见识几个恶人,而更多的是善心之仁。以前习惯奔跑,现在却不得不慢得像个耄耋老人。而我只是爱情的寄信人。
我终于鼓起勇气用盲杖推开冰冷的门。
我坐到他的床沿上,摸出他肌肤的体温。我熟悉他手的位置,就这样紧紧牵着。趴在他肩上,似乎他是我的山河。我们都把彼此放在心口的位置,虽然我心里的他,气息如同游丝,随时会撒手要我去天堂等。可爱和生命的天平从来都不等值。
“剑英剑英你终于终于回来了,你别出去好不好啊”他脆弱得就像个孩子,仿佛被父母抛弃在荒原,用力乞求一份家的温暖。只因为,他真的很爱很爱。
“好,我不走了。我天天守着你,再也不出去了。你好好看看我,我也好好看看你啊。”我轻捋他的发丝,无神的虚目,这一刻温柔得映出了神采。而他眼里寂寞而疼痛的爱,我心中也有感。
我不愿告诉他黑暗的样子。
因为在他一生中最后的时光,我希望他眼里的世界永远都单纯明亮,像是雪染过的童谣的光。我用力剔除世界的杂质,带着鲜红的血那么认真地奢望,我知道没有绝境,只要我还相信奇迹,他还有生命。
我瞎了。
可又能怎样。
毕竟我要做你的光。
我瞎了也要爱你,你要活得好一些才行。
毕竟时光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