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意义,也许并不是为了在吸纳的热泪里教人赏尽风霜,而是要让人在风霜里静待初阳,那一刻人真的就能在厄运里抽丝成长。
我想我在成长。
我学会在平静里珍存每一种静美芳香,也能在生命的大海里谛听每一瓢舟音辽荡。
我依旧每天看生命的起落夕阳,动作熟稔而庸常。
“剑英。你在监狱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那时候还活着吗”承凌突然就大声恸哭,那正清洁面部的肌骨分明的纤手动弹得那般不知所措。
我定睛细观,回忆的海平面轻浮起那么一张相似的颜。外表高大清俊的他,内心却那般温软。那是个警官不该持有的温软。他对犯人细致入微的关怀和爱,无条件的信任感,似乎隔断了他生命的水天。或许善良,真的是与他为敌的,如梦魅般凶残而幽暗。
“他他告诉过我,他是你哥哥。他他还跟我说,要像你一样坚强,一切终究会好。他那时候还是好好的呐,怎么怎么现在就死了呢?这这不可能吧?”我的心又一次被命运的锁链揪紧,锁到我快要窒息,我惊疑,可现实却鲜活无虑。
“不,剑英。这一定是他。我刚刚看了尸检报告,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他在追逃逸烦人的时候被反手枪杀而死。生死这样东西,本来不都无常吗?哈,哥哥,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好了。送走了,我就没有亲人了。哈。”我从未见过他那么绝望的样子,苍白的脸绷紧成悲伤的枯黄色,眼眶深陷着,眼神毫无光泽,像是一个徒有躯壳的木头人。我找不到那个笑着对我眨眼的少年的影子,那一刻,我也知道,可能以后的他真的不会再笑了。
“承凌,你别这样。哎,那是牙膏不可以用来清洁面部,你这样会出事的啊!不对,你拿着中午吃剩的菜梗往他脸上抹干嘛,会细菌感染啊!快停下,你哥的手续我来办!你先在旁边坐会儿,别太难过了啊。”可他犹如一个聋子,又像是个不听话的很小很小的孩子,不计后果着,却又温暖而自私。
“哥哥,哥哥,从小到大,我都只有你一个亲人。父母常年在边塞抗战,我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孤儿。你走了,你也走了,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了。这个世界好黑暗,暗到我找不到一丁点光线。我什么也看不见,没了,一切都没有了啊。”他再也克制不住,大泪滂沱。看得我心头兵荒马乱,我递上长纸巾,我忧心泪水滴到尸体脸上,必然酿成大祸。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纵然他的懦弱,我必须给他使一把蛮力,但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至少我能让他稍许清醒,不再沉湎于这样的悲恸里。
“承凌,你别哀嚎了行吗?你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可怜吗?我告诉你,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在工作时间混杂自己的私人情感,你对吗?你这样还当得起我的老师啊!我没有这样懦弱的老师,你也不再是我的爱人。我妈那儿,我会去墓地跟她解释。是我瞎了眼爱上这么一个懦弱的人,我要的是那个独立的,爱笑的,不顾一切的少年啊,那个拼了命的少年是这么随便一点点厄难就要训服的吗?我在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我的父母了,我不照样可以和平常人一样活吗?你不行吗?承凌,我告诉你我不爱你了!”
他依旧目光空洞,无法言说。
“我没你厉害,算我输。”
我望着他,愤懑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