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来就是一颗湛蓝而庞大的水晶。多少腥风血雨,却总要着那般的微光盈盈。他们在命运里作鸟兽散,而我终归会习惯。其实,我也已经习惯。
每天都在晨光熹微里迎接朝阳的吻,是那般庄重温暖的。
“今天我不操作,你自己给尸体化妆,要记住我说的步骤,加油!”他的骨头又开始痛了,可脸上的温婉笑容却仍旧苦苦滞留,仿佛是为我。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脸颊枯瘦,生前饱受癌症折磨,却仍是拼了老命活到了90岁高龄。我取了一勺盐水,又置了些消毒液,浅蓝色的ye体便如水花般打转,转出江南春水的薄凉,一种静谧与芬芳。那一刻,我竟是忘记了他的年龄。
眉笔粗黑,描画着他短细的眉。将他的眉无限拉长,就仿佛拉到生命永恒的方向。微白的粉底,遮住他暗huang色的肌,缀着那鲜红的腮,一切都鲜活可感。我轻轻掰开口红盖,却仿佛掰开了一场巨大浩劫----
塑料手套过于滑腻,口红的颜料直接透过尸体的皮肤,尸体开始渗出huang色的毒,并缓慢发臭。
那般huang色的毒差点便要溅到我的掌心,可在那样的黑暗里却有一个身影,为我挡了那疼痛的毒液,接着便眩晕在桌前。
我的心猛然一抖,被命运的力量再次撬动。酸涩的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与承凌脸上的黄液,凝结得僵硬如冰。
“承凌,承凌,你怎么了?快,快醒醒!不要死,千万别死。我现在只有你了,你眨一眨眼睛啊!”
他真的像极了尸体,如冰山般微微呼吸。我脱下手套,靠近他的鼻,手心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呼吸。我如履薄冰,心头的恐惧担心变成最强大的力。我将沉睡的他背起,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医院的大门。
那些人打量着,嘲笑着。仿佛生命的重量不过赤手空拳。
“他受到尸体毒液的重创,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醒,你先放心。但之后需要进行重大手术护理,才能恢复原状。病人本身又是重度骨癌患者,手术的成功率大大减小,我们希望你能做好思想准备。”他一身白色大褂,成熟忧伤的脸颊,带着钝痛向我吐出这番话。
“好吧,谢谢医生了。”我长叹一口气,不敢打量承凌,对他的那种歉疚的情感,刺痛生命的眉眼。
我端着一碗滚烫的白粥,轻放在病huang前。
那些饱满清香的颗粒,含着满屋子的扑鼻。我含着咸涩的泪,用颤抖的手,慢慢舀起一勺,再倒进他微张的嘴。
他没有咽下去。
再是滚烫也激不起生命的水。
我自己含着白粥,心里也满是咸咸的味。
一切还会好起来吗?
上海总在黑夜里繁华喧嚣,正如我在这样的城市陌路萧条。
我只想,再看看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