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咯咯地笑。他不再言语。
“再多说点,”我要求他接着说,“还有什么是你擅长的?”
他抱我抱得紧了点儿,声音里透着温柔,压低着嗓音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
“说啊!”
“原来,我不擅长跟你保持距离,这可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笑:“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是我长得太难看?”
他假装想了想:“我怕自己会爱上你,而你又不会爱我!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我俯身在马背上,无声地笑了。他一个武状元,却文绉绉地在这里背诗,我能感觉他的样子,在这种时刻,很容易产生一些幻想。
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有马儿往这边走来。
虽然事出有因,但一男一女同骑一匹马,我还是觉得有点儿尴尬,马上就坐了起来,一脸的严肃。陈玉成骑在他的白马上,马背上跨着两杆长枪,不像是古代中国的将军,倒像是美国的西部牛仔。他走过草篱朝我们走来。何震川也坐直了起来。
“状元!”陈玉成在马上冲着我拱了拱手,“抱歉,打扰了,但是——巨人斩杀后许久没见你们出来,我怕你们出事,这便来寻找。”
“何将军的脚崴了,因而耽误了一会。”我赶忙解释。
陈玉成呵呵一笑。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笑声里似乎隐藏着某些东西。于是忙岔开话题问:“射向巨人和秃鹫的两发子弹是你所为吧!”
“是的,情急之下,只好匆匆开火。没想到枪法不好,倒让你救了那畜生。”
回到营地,我这才发现何震川的脚根本就没有崴去,他只是在装,我气得瞪他一眼,他笑着赶紧跑开。
是夜,我虽然疲乏,却没了一点睡意,心里一阵空荡荡的感觉。东王说父亲在前线,但我想父亲即使真的出现在眼前,我也未必能认出来——他或许像我一样变身为古代的某一个人。我也担心赶尸匠会驱动阴兵偷袭。
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忙穿好衣服,小翠已经起来询问,就听到有人问道:“傅大人起来了吗?天京传来紧急军情,陈将军、何大人请傅大人赶快过去。”
我忙答道:“知道了,马上就到,请稍候。”说完立刻整理衣衫头发。
忽然又听到外面有人叫道:“何将军,傅大人已经醒了。小的已经通报过了。”
何震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状元起来了吗?我进来了。”说罢,我听到他走进了帐篷。
所幸,我已经穿好了衣服,头发披散着。何震川的声音响得突然,还没来得及回绝他就进来了,我强作镇定,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你不会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何震川一愣神,我这才发现:自己有点衣衫不整。我颇有些怒意,狠狠地瞪他一眼。
何震川虚咳一声,压下自己的惊异,说道:“紧急军报:芜湖失守了,天京告急。”
我吃了一惊,迅速穿戴整齐与何震川前往议事厅。
一路上,何震川脸色有些古怪,我以为是他太过紧张前线战情,便没多问。
虽是深夜,议事厅里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大小文官武将都赶来了,探报一个接着一个,场面有些混乱但不嘈杂,一种压抑紧张的气氛弥漫其中。
我刚听到消息有些吃惊,但很快冷便静下来,心里想:芜湖失守,不管是何原因,已成定局,战事将很快打到天京,之前谈到的马鞍山现在首当其冲,马鞍山不保则天京危如累卵。芜湖地处险要,如今被占据,首先要防备曾国藩乘胜袭击马鞍山。为今之计,只有先截住其攻势,再伺机夺回芜湖。
我想罢,与何震川一起进入议事厅。
陈诚、余秀、王志尧等都在,陈玉成脸色有些发白,正与一个谋臣商讨着;余秀眉头微皱,一脸的严谨;王志尧头发还有些杂乱,眼圈黑黑的,和余秀一起在整合探报。旁边几个下级军官正忙着在地图上设标示。
“怎么样?”何震川进厅后劈头就问。
余秀抬头答道:“已经确定芜湖被湘军曾国荃攻破,太平军似乎全军覆没,没有人逃出来。数万芜湖军民被屠杀,男子髻龀以上皆死,……妇女万余俱为掠出,行军以来,荡涤未有如此之酷者矣,通计前后杀有四万余人,军兴以来,杀劫此为最重,但没有湘军进攻马鞍山的迹象,也没有看到湘军兵马大举出城的迹象,不排除对方蓄势待发。
“芜湖失守,最主要原因是盗墓贼盗取了江边古墓。致使江水冲破大坝,水淹周围七七四十九个村落,守城军民在内有水灾外有湘军围困的情况下被湘军攻破城池。”
真是荒唐!一个盗墓贼毁了一座城,丢了数万军民百姓的性命。势必要找到盗墓之人,为数万冤魂讨回公道。我体内的那些魂灵告诉我。我与何震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这个意思。其他人的脸上写着迷惑。
平地起风云,我想。本来陈玉成守着镇江,在瓜州可以和赶尸匠一决雌雄,但战场是风云突变。
“何人的墓?怎么会葬在大堤附近,难道说……?”我轻声地问。
其他人忽然振作,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