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前行,“子义,这件事就此作罢,你不要再插手了。”
赵子义微愣,“为什么呃,主子我地意思是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查明此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顺藤摸瓜不消多少时间就能找出幕后黑手,为什么现在突然说放弃啊”
放弃上善珑脚步几不可察地微顿,继而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他真是入了文敛的魔障了。“四大家的人现在有何行动”他突然转了话题。
赵子义眉头微皱,倒也明了主子此问的因由,“庄笙是个人才,已经查到不少,甚至找上了飘香。不过毕竟势单力薄,要摸清整件事的脉络,只怕还要费不少时日。”
“想个办法,将消息透露给他,然后,就彻底丢下此事。”
赵子义不是很明白,“那主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上善珑在人流穿梭的街头驻立,目光平视前方,淡然道:“告诉伊浩月等人,可以开始,另外,我要你去一个地方。”
莫名地,赵子义觉得此时的主子似乎回来了那个青越之神的身份,身上透出一股战场杀伐的绝断之气。周遭景物迅速消褪,所有的人与物事在这一刻,都成了王爷身后的背景,成了那指点江山,沙场的少年统帅,身边的点缀。
赵子义望着少年此时负手而立的身姿,心潮澎湃,血为之沸腾。
这,才是青越国上善六王爷的真正气势所在,尔等凡夫俗子,莫说靠近,就连仰望也依然觉得遥不可及。上善珑身周,同一时刻,行人纷纷避让,似乎太过靠近,就是亵渎了神灵。
而一不小心放出强大气势的某人,此刻却没有成神的自觉,他负手而立,仰首望天,眼里无悲无喜。此刻的心思飘的很远,也很久远,有一句话,藏在内心深处,不能宣之于口,甚至,连自问也是异常地小心翼翼。
望着悠远地天空,上善珑的眼神亦是异样幽深
皇兄,在这次事件中,你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四十八章年幼多智近乎妖
清将东西摆在桌上便退后几步,静静站着不发一语。愈的身体,经过这么多天天几乎不眠不休地追查,她终于将文敛要的东西呈上,而她自己,也差不多要不支倒地了。这样地拼尽全力,不顾不管,除了接第一次任务时,这些年来再也没有过。可是现在,她却愿意用性命去完成文敛交待下来的事因为,先是让主子遇袭受伤,后又有自己人遭人暗算至今昏睡不醒,她身为小姐护卫,难逃失职重罪。尤其看到小姐几日来的表现后,内心更是深深愧责,如果不是小姐身边还需要人手,真是恨不能以死谢罪。
她这样的想法其实有些偏激了,无论是文敛还是妩妩,所遇之事都不是她能化解,说到底,夙清不过是因为压抑的情绪被这一事件激发,继而爆发出来罢了,因为,所有事情的源头文解明的失踪,确确实实是在他们一行人眼皮子底下发生。文解明的一众暗护,个个都自责要死,而生性高傲的夙清,只不过比其他人心思更重些罢了。
文敛默默翻看卷宗,看的越多,越印证心里的推测。看完最后一页,将之推到一边,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下,然后看向夙清,开口问的却是不相关的另外一件事,“我初来那天,让你送的信如何了”
夙清一怔,没想到看完那些情报之后,她第一个问的竟是这样一件小事,回过神后恭敬答道:“属下当天已经亲自递到驿官手里,相信现在差不多已经到达。”
文敛端着杯子一时没有言语,似在想着一些其他的事。夙清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道:“小姐,现在我们既然找到了人,属下立即招集其他人前来。”
“夙清,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她再次一愣,为何才几日不见,眼前的小姐似乎又变了许多,以往小姐的话还有迹可寻,现在她却完全跟不上如此跳跃地思绪。未及深思下去,已愣愣地脱道:“不知道。”
文敛抬头看向她,微微摇头叹息一声,“你去休息吧,我不想再多一个因体力耗尽而倒下的人。”
“小姐”
文敛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已联系夙渊,他马上就会赶到。”夙清瞪大眼睛,她从未将他们之间的联络方法告诉文敛,小姐怎会在无声无息中就招回了夙渊
“剩下地事夙渊会办。而等你睡醒之后。我们去一个地方。”
“小姐。我可以”夙清急道。却在文敛淡淡地一个眼神递来时住了口。挣扎半晌。终究是回头往自己地房里走去。走三步一回头。眼里还满是委屈地神情。不明究里地人看了。还以为她是在跟负心之人分手告别。
夙清前脚刚踏出房门。另一人后脚已从窗外跳了进来。夙渊落地后看着夙清离去地背影。喃喃道:“我从未见过阿清如此听话。一个字也不多说。叫她走就走。”
视线移到安坐于椅地文敛身上。目光中有点不可思议。直到文敛淡淡地眼神往他瞥来才回神。恭敬走到文敛身边。低头肃然道:“已经找到管事地后人。不过在我们与她接触之前。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行动。”
文敛手指轻轻敲着杯口边沿。问道:“什么人”
“四大家地庄家大公子庄笙及其族弟庄筑。宫家四小姐宫如暖和七小姐宫倩儿。”
文敛手指微顿,默然片刻后问道:“查清楚什么事了吗”
夙渊抬眼朝她一看,复低下头来答道:“是,经属下查明,证实庄笙此人乃是为融门火器一事而来正是与老主人当初地来意相仿。”
文敛一指敲在杯上,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不必去管他们了,最初的本意发展到如今,早已跟我们没有干系。我不想多生事端。”
夙渊沉默不语,文敛听不到他地回答不由抬眼向他看去,却见夙渊面露愁绪,有些不敢看她,“飘香已经跟他们谈过,并且”看了看文敛依旧平静的面容,头垂的更低了些,“今日会一起来见小姐。是属下擅自作主,请小姐责罚。”夙渊说着跪了下去。
文敛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那一眼并没有责备之意,却让他感到了最深的愧责。
文敛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我说过不要跪,你们总是记不住。”
夙渊愕然抬头看她,文敛将杯子放到一边,重又拿起那些卷宗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一边朝着他略一点头,道:“你起来吧。四大家我虽不是很了解,但连爷爷都会顾忌的人,你想借用他们的力量,我也不是非要反对不可。”
夙渊站起身后,愣愣地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镇定地人,他只是说了一个开头,居然就被猜到了全部,这样的震撼远远大于不被怪责地感激之情。
文敛翻到某一页,视线停在上面,“传闻中,庄笙作为内定宗主人选,其才智不下于现任庄家宗主来定州不过九天,就能找到飘香身上去,如此看来,传闻并未夸大。”
夙渊不解,“小姐怎知他何时来的定州”
文敛笑了笑,想起那日客栈中地相会,“在虞摇那里,我和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夙渊一愣,继而恍悟,怪不得小姐刚听到那几人的消息时全无反应,原来早已是知道了地事。
“你安排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到时我自会去,有赫陪着,你们就不要跟着了。”
“是,小姐。”看看事情已经说不多,夙渊本该告退,然而他却杵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文敛看着他问道。
“小姐,”夙渊吞吞吐吐,不知要不要说。
文敛眼神微凝,静静看着他。踌躇了一会儿,夙渊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昨天晚上,监视匡府的人出了一点事,同时也引出了另外一批人。”
“有人受伤”文敛很冷静地问。
夙渊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从尺被人打伤,好在无性命之虞,不过怕是要休养好些天。”
文敛眉头皱起,她若没记错,这个叫从尺的应是擅长土遁术,这样的人也能被人发现并且重伤,那就只能说明,对手更强大。
“打伤他的,是什么人”
夙渊再看她一眼,如果不是听漏了他后面一句话,那就只能说文敛的冷静与洞察力全都强到一种吓人的地步。她不问那引出的一批人是谁,却直问打伤人的是什么身份显然认为是有两批人分属不同阵营,同时认定,出手伤人的,不是后面出现的那一批。夙清想起一句话:智计如妖。这个行事比老主人更低调的文氏继承人,在她小小的躯体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智慧,怕是比老主人失踪更难察明的一件事。
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其实不过刹那功夫,所以听到文敛的问话后他立即回道:“属下无能,还没有查清楚那些人的来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人与匡衡有关,因为他们都是从匡府里边冲出来的。”
文敛静静坐着,没人能从她平静的面容里看出任何东西,听完后她只略一点头,再问道:“那么,那些被引出来的人,已经知道是何者了吗”
“是,自从我们监视匡府后,马上发现有另一批人也在监视他们,属下曾经查探过但是没有查出。经昨夜之事后,属下终于得知,那些人,全都听令于天齐公子。”
“天齐公子,公子。”文敛轻声念着这两个称呼,语气有些意味难明,末了淡淡向夙渊看去,“如此说来,他们早已查知你们的存在,很有可能知晓了你们的身份”
“属下不敢确定。”夙渊低下头去,被人窥破行踪却对对方一无所知,这实在不仅仅是让他们面上无光而已。文敛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出言安慰,只是再问了句:“那么期间,可看出他们有何异动,或是针对你们做过什么”
“这倒没有。”关于这点,他也觉奇怪,两路人马监视同一个目标,竟然能相安无事,到后来,甚至可以说是对方助了他们一把。
文敛点点头,不再问什么,淡然说道:“你下去吧。”
“是。”夙渊低头退出时,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眼睛向文敛身后的床上飘去。武功强大如妩姑娘,此时只是一个沉睡不醒的人,然而他与阿清一样,担心的却是一直平静如常的小姐。小姐是他见过定力最强、意志最坚的人,小姐也曾受伤,可他今日所见,却是看不出分毫。身无武功之人,内伤沉重不会这么快就好,或许小姐跟他说话时一直坐着,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在夙渊退出房后,文敛慢慢站起身,起身的刹那脸色白了白。一直没有说话如空气般存在的赫,朝她看过来一眼。
文敛走地很慢,几步的距离却也似耗费了不少力气,她站在妩妩的床前,凝视许久,忽然开口轻轻说道:
“赫,我一定会让妩妩醒过来,一定。”
赫默默注视着她,过了片刻,微微点头。
文敛虽然看不到,却在他点头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第四十九章为君歌曲将进酒
笙一行人坐在酒楼里,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女子,全都该做何反应。
那一杯一杯如喝白开水般的人,那仰头而饮姿态潇洒的人,真的真的是一名女子吗
虽说飘香嗜酒的名声他也有听闻,可是今日见了,实在难以与那日侃侃而谈的人扯上关系。其实庄笙还好,最多只是微微皱眉,另外一些人,如庄筑宫倩儿之类的,瞪着人家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飘香饮酒的动作不单潇洒,还很迅速,不过人家喝一盏茶的工夫,她却是解决了一壶酒。
夙渊看了也不禁为之侧目。
眼看着她执起第二壶酒便要继续,宫如暖忙劝道:“姑娘,酒多伤身,况且一会儿还有正事相商。”
飘香斜眼向她看来,这个别人做不得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别有一股妩媚的风情,似笑非笑地向其他人看去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宫如暖身上,“怎么,你怕我喝醉,一会儿坏事”
宫如暖正是如此担心,可她不敢说出口,遂道:“我知姑娘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但毕竟酒喝多了有损身体,姑娘年纪轻轻,应该多为自己着想才是。”
“那按你说我这样喝下去,迟早是个短命的主儿”飘香一晃手里的酒壶,还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纵是宫如暖平素多智,此时也不知要说什么。
飘香向她倾身过去。定定看着她。很认真地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或者。你就是怕我喝醉误了你们地事儿”
“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庄笙见宫如暖受在一旁为她解围道。“如暖只是为姑娘身体着想。”
“误会”飘香向他瞥去一眼。“你是说我现在已经醉到分不清楚别人话里地意思了是说我醉到如此田地了吗”
庄笙无语。他不知道沾了酒后地飘香如此难。
宫倩儿总算见到比她更不讲理地人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飘香地鼻子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笙哥哥和暧姐姐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怎么如此不领情”
飘香对她却是看也不看。径直倒了杯酒慢慢凑到鼻端。露出一脸陶醉地样来。这样裸地无视。真真比任何言语更来地伤人。宫倩儿怒气冲冲就要抢步上前去教训她。还好宫如暖手快将她拉住。
“好了,倩儿算了,姑娘喜欢饮酒,旁人本不该干涉太多。”
“说得好为这一句当浮一大白。”飘香举着杯子向宫如暖晃了晃,脸上是显而易见地喜色,“此话深得我心,宫小姐,飘香今日对你有不敬之处,请见谅了,我自罚一杯。”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看得其他几人很无语依这人嗜酒如命的程度,这喝酒能算是罚吗
宫倩儿重重地哼了一声重又坐下,飘香仿若未闻,取过桌上的筷子,敲着酒杯竟是旁若无人地唱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曲唱罢,满座之人皆静默。他们本是在二楼一安静处,上来时特意交待了不要让人打扰,所以楼上的人很少,但飘香那一嗓子唱下来,连楼下近处都有人听到。然而,除了最开始时有人往这投来几眼,飘香那又敲又唱的,却是没几个人理会了。待她一曲终了,他们这一桌寂然无声时,楼下有好几道声音响了起来。
“这家女,又在发酒疯了。”
“可不是,翻来覆去地都是唱同一首,她唱着不累,我们听也听烦了。”
旁边有第一次听到的人问:“她唱的是什么呀”
“谁知道呢,我贾秀才读的书可用牛车来拉,却没听过那样似词非词,似诗非诗地古怪东西。呐,那什么陈王,我翻遍史书也不曾见过定是她胡编乱造自己拼凑出来的。”
“说的也是,我只听说过澎河,可压根没听过什么黄河咦,你说她是胡乱拼凑怎么还特意去查了史书”
“”
庄笙将一切听到耳里,此时注视她地目光便与先前不同了,他虽不是大文豪,但方才飘香所唱,以他粗浅的学识,也知这一曲,乃是绝唱
宫倩儿可不懂这些,她只听到楼下那么多人批飘香方才所唱,不觉出了口恶气,得意洋洋向飘香看去,语带不屑,“看你唱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没人听懂嘛。什么牛啊马啊的,什么岑夫子,丹丘生啊,看来你真是喝醉了,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倩儿”这次是庄笙出声喝止,有一
是容不得半丝污辱地,哪怕是言语不敬也不可。
一向喜欢与宫倩儿抬杆的庄筑,从上楼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宫如暖察觉到他的异样,向他看来,却只见他呆呆地看着飘香出神。
飘香却不管他人反应如何,浑若无事地再倒了杯酒,只是这杯酒,她喝得有些慢。
正当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时,夙渊忽有所感,朝楼递口望去,沉声道:“主人来了。”
一时间,这一桌的人全都往楼道望去,连将酒杯举到唇这的飘香也放下了杯子,向着那个方向遥遥看去。这一望之下,众人表情各异。
庄笙等人因之前见过文敛一面,乍看之下都吃惊不小,反倒是飘香,看到夙渊口里的主人只是个半大孩子时,脸色异常平静,一双眼睛却出奇地亮。
文敛慢慢走近,她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的赫。她就那样一步步走来,让庄笙回忆起初见这个小姑娘时的情景那时地文敛,他已觉沉稳镇定的不像个孩子。现在文敛只是寻常般地向他们一桌走近,随着距离地缩短,对文敛只是个孩子的认知一点一点淡去,等她在身边坐下时,在场众人,都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
庄笙掩不住内心震惊,愕然看向她,连一直沉默着地庄筑也被惊醒,看她一眼后面露惊诧。
“怎么是你你是门客栈的那个小”瞪视着文敛,小姑娘三字竟是无法说出口。
文敛只是微一点头算打过招呼,坐定后,一眼看向那左手执壶右手执杯地女子,“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