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手机响了。
因为刚才的偶遇,她理所当然联想到了周渡。手机掏出来一看,却是许沐。
“吃饭没”许沐喝了口水,启动车子。
“还没,刚下班。”
“这么晚”许沐看了眼时间,“我不在家,你就偷懒不做饭了是不是”
“待会买点现成的,楼下不是开了家私房菜馆,我去买点带回去。”
随意说了几句,电话挂了,下了车。
上了一天的班,着实也是累了,虽懒得动弹,肚子还是有些饿,橱柜里找到一包泡面,就着榨菜,便就是晚饭了。
许沐经过那张新餐厅,叫了两样她爱吃的带了回去,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一开门,却看到她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还有一杯只剩汤水的泡面。
许沐有些心酸,对他,她从来都是悉心照顾,每顿饭菜都换着花样做;他本以为她就是如此精致讲究的人,不料原来一个人的她只愿意用一杯泡面对付了自己。
“你回来了”严清听到关门的声音,惊醒了。
“那边的事情完了,我就赶着晚班机回来了。”许沐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拿出碟子,将菜一一倒上。
严清看着面前的泡面,有些尴尬,“我看刚才餐厅人多,就没愿意挤进去。”
“可不是,那乌压压一群人,搞得我一身油烟味。”许沐将菜端上桌,“我也饿了,陪我吃点呢。”
“我以为梓篱会带你吃些好吃的。”许沐往严清碗里夹了块鸡肉。
“她去日本买包了,哪管得了我。”
“以前还总是说我败家子,我说他们家才正败在她手上了。”许沐调侃。“就没见过她拎相同的包。”
饭桌上东一句西一句先聊着,吃完,严清洗了水果,许沐啃着苹果陪着她看了一会电视。
“对了,咱爸岁数也大了。年后,别再让他外出了。”许沐提议。
“我也提过,可他不是闲得住的人。”听到许沐这般体贴的话,严清很是暖心。
“对了,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严清觉得这便是夫妻之道,关心有来有往,即便是客套却必不可少。
“这周咱们回去吃饭吧,我想家里的饭香了。”许沐拽着严清的胳膊,小狗一般地撒娇,心里却暗暗介意着,他早就把她的父亲当做自己的父亲,而她每每提起他的父母,却总是一口一个“你爸”,“你妈”,许沐觉得她内心深处并未把他们当做一家人,心里不是滋味。
“好。礼拜五下班陪我去买点什么吧。”每次回许家,她都得悉心地准备给二老的礼物,母亲生前是最讲礼数的人。
“人回去就好了,买那些做什么”许沐刚才就有些不痛快,她这一来更显得生分,没压得了心里的抱怨。
“不买就不买,你以为我乐意花钱啊。”严清看他孩子脾气又来了,只好识相地妥协。
“你猜这次回去,我妈会不会催咱们快点给他添个孙子。”许沐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起了这个。
“许沐,我。”严清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迄今为止她和许沐也未越过夫妻之实,她明白以往许沐不愿勉强她,而如今他既然提到这个,她也感受到不仅是许家,尤其是他对孩子的渴望。可是她很清楚,对许沐的感觉,更多的是风雨过后的患难好友,欣然地拥抱,习惯地安慰,只是仅此而已,并无半点爱意。
许沐观察着她逐渐涨红的双颊,即便再粗心的他却也了然于心,“吓唬你呢,用得着那么严肃么。”许沐用手掌在严清眼前晃了晃。
严清释然地笑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
“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跟那三岁小孩没什么两样”许沐一副生气的模样。
“许沐。”严清忽然一本正经地叫上了他的名字。
“什么”许沐不解。
“我想有一天,我们会有属于我们俩的孩子的。”严清如是说。
许沐的眼眸深处忽然灯火通明,他能真实地触摸她那颗真诚而努力的心,将她拥入怀里,满足地大笑。
“不过”严清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许沐警惕起来。
“不过首先你得先长大。”严清笑道。
“你”许沐又气恼又好笑,就这般互呛了半晌。
作者有话要说:
、01的风险,你便放弃
阳光洒满露台的周末清晨,严清接到了梓篱的电话,不知从何而知的消息,周渡的母亲昨晚在老家的诊所过世了。获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严清正在擦拭母亲的遗像,因果轮回,是巧合也是注定。
到他家的时候,周渡披着白色的孝服,沉默地坐在走廊上的木凳。丧事从来不是冷清的操办,置于人流穿梭,乐声四起的环境,从前自信,耀眼的儒雅少年如今却轻易地淹没在喧嚣里。
“严清”周渡公司的同事看到门口站着的严清。
周渡埋藏在阴影里的脸慢慢转了过来,平淡的表情多了些诧异与怀疑。
“没想到你会来。”庭院嘈杂,二人走在院外的长廊。
“总有同一屋檐下相处过的情分,于情于理,没有不来的道理。”
周渡冷笑一声,“恐怕,未必是你口中的情分,严清,即便你是看好戏的心情,我也不会怪你。”
严清停住脚步,想辩解,最终只是微微叹息,“没想到,你这样看我。“
“失言了。”周渡自责,自己为何如此荒唐说出这番违心的话,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不,你不用抱歉什么。”严清释然,“如今你母亲也不在了,周渡,我想你不欠我什么了。“
“恐怕欠你的始终是欠你的。“不算遥远的承诺,关乎一辈子的陪伴,如今早早沦为无奈的笑柄。
“过去了就算了。我们彼此都该开始新的人生。”望着他憔悴的脸庞,严清心生不忍。
“我忘了,你有了新的开始。“周渡苦笑,“严清,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懦夫。”
“你指的是非对错面前懦弱的你还是无助绝望的时候消失的你”严清冷言。
“你妈被送进医院,我妈也晕倒了,医生说她是肝癌末期。后来,我从箱底找到1年前的肝癌症断书。才知道她很早之前就放弃了自己,而且守口如瓶未曾让我知道分毫。严清,她不容易。”
“谁对谁错,如今再去争论,没有必要,也不会有结果。每个人都不容易,你是,我也是。如今时过境迁,我都放下了,你还较劲什么”严清释然。
“是放下了,还是麻木了。抱歉,我无法跟你一样开始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周渡语带嘲讽。
“是,我不爱他。或许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他。”严清仰头凝视他带着血丝的眼眸,“可是周渡,时至今日,你还觉得爱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周渡眉头深锁,唇角颤抖,心潮汹涌却无力反驳。
“他能给我轻松自在的陪伴,这就足够了。”严清笑笑,“周渡,我们要学着疗伤。”
回到周家的院子,在周母灵前磕了三个头,记得她如何伤害自己,却也依稀记得那晚他厨房围着锅一同下面的时刻,猝不及防的伤感就像掀起锅盖铺满而来的水蒸气,隔着眼眶里的雾气,照片里的笑脸模糊得不能辨析。
行完礼,严清便走出了院子准备离开。
乡下不好打车,梓篱倒是说好会来接她的,此时却没找到车的影子,严清掏出手机。
“别打了,走吧。“有人从背后一把夺走手机,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你怎么来了“虽说没存心瞒他,却也意外。
许沐顿然回头,冷冰冰撂下一句:“怎么我不能来吗她晚上有活动来不了了,让我来接你。”
“原来是这样。“严清看着许沐一副臭脸,试探,”怎么了,怪我没跟你说“
“你去哪儿是你的自由。”砰一声,许沐用力地关上车门。
“谁惹你了怎么阴阳怪气的。”严清试探:“是不是等久了”
许沐没回答,严清猜想他一时孩子脾气,便也没再多问。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严清看他还是执拗着,便赶忙解释。
“我只是去她母亲灵前拜一拜,我跟他早就不是那样的关系了。“严清说的笃定,许沐却听的漫不经心。
“你什么话都不说是什么意思“严清见他半天不吭声,怎么解释都是枉然,有些着急。
客厅里,两个人,却悄无声息。
“算了,随便你。”严清脱下外套,换了双拖鞋,走向卧室。
“严清,你就是这个态度对我。”许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怎么对你了”严清转过身,有些恼怒,“你倒是先拿着镜子看看你自己那张臭脸。”
“你就不会那么对他。”许沐叹口气,眼前浮现刚才她对他悉心劝慰的场景。
“你到底想说什么”严清筋疲力尽。
“我能说什么”许沐苦笑,“我不过是个疗伤的救生圈,我能抱怨什么”
严清顿悟,他果然是听到她和周渡说的那番话了。
“我不过是为了安慰”
还没等严清说完,他便傻笑着摆着手直接坐到了地板上,“不,你不用解释,是我无理取闹,我早该知道满足。”
“看来,今天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了,明早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严清想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严清揉了揉膝盖,站起身,走进卧室,“你愿意坐地板,随你。”
严清的手还没触上手边的开关,就被一个重重的身子扑倒在床上。
“让开。”严清试图把他推开,却力不从心。
“凭什么你是我老婆。”许沐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许沐,你要勉强我“严清质问。
“以前我以为我们有希望,可是“许沐语无伦次地自嘲,”我太傻了,正如你说的,你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
“你不相信我。“严清顿感失望。
“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严清,在你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个被惯坏的公子哥,是不是”许沐质问。
严清愣住,爱情对于自己而言没那么重要,所以跟许沐在一起,她是满足的;只是她没考虑到,许沐每日置身于患得患失的煎熬,他付出了自己真心,却也在向严清索要着肯定和回报,而他要的东西不是努力就能给起的,“是我错了。“
“什么意思“俯视着她的脸庞,呼吸交融的距离,隔着的却是遥远的心。
“我一向自命清高,回想起来也真是可笑。“严清转过头,自嘲,”我的自私毁了我,也伤了你。“
许沐沉默许久,看到她在自责,忽然意识到,她不爱他,她视他为救命稻草,没谁瞒着他,没谁强迫他。如今他却在怪她,企图奢求更多,一切不是她的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结果。
“是我无理取闹。“许沐平复心情,直起身。
“不,你是对的。”严清坐起身,整理好凌乱的头发。
许沐惶恐,“是我太冲动了。”
“你不明白。”严清看向他,他的双眼清澈而真诚,“你知道我最恨自己什么吗“
“什么“许沐转身,一步之遥的距离,却是她的禁地,藏起了太多的秘密。
“得知他母亲过世的消息,我竟然有一刻认为,对于我和他是一个机会。“垂着头,她无地自容。
“机会“许沐倒吸一口冷气,她是坦诚的,他却万般恐惧。
“5年前,它是机会,今天,它是危险。”对他坦诚,不是告别前的忏悔,而是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不再漂浮不定,“我已经30岁了,许沐,再也经不起机会里哪怕01的风险了。”
许沐望着她,她仿佛尽力地将整颗心掏给他,他却高兴不起来,他明白她口中01的风险留下的是她的人,却留不下她的心,“说到底,我比你不自量力得多,我竟一刻也没评估过,和你结婚,我的风险是多少。“
严清无言许久,“有些时候我也不明白,我和你到底是怎样的缘分,离开这儿,又回到这儿。一只纸飞机年少时的几面之缘恐怕只有小说家才能将这些放大成不顾一切的缘分。“
“照你说的,在他正眼看你之前,那些不被他知道的阴影里的注视难道都是没有意义的严清,你眼中的纸飞机形同废纸,于我却是你无法想象的勇气和真心。所以,请不要将我的心意说的轻描淡写,我不是小说家,不会整日自我催眠说我喜欢你,我不过是遵从我真实的感受。”许沐笑得悲凉,难道他的真心付出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个笑话。
“对不起。”严清唏嘘无力反驳,自己竟在幼稚天真的他面前败下阵来,她发现从前的自己是有多么的自以为是。
“你对不起的是他。因为01的风险,你放弃了他,是经不起,还是不够爱我也30了,严格算起来比你还大2个月,你以为凭什么我就经得起”
“是我高看了自己,看轻了你。“严清心生难堪,”不过也不要像今晚一样质疑我,你该信任我,对于经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很有诚意。“
“我信你。”许沐不信她,他不会愚蠢地认为爱情可以靠努力拼的来的,但他却必须交出这样的答案,他知道“我信”的反面不是“怀疑”,而是“结束”。
“我们要个孩子吧。“给他一个定心丸,也当给自己一份不能回头的决心。
“我不会勉强你。“许沐意外。
“我愿意的。“严清笃定。
“你确定“许沐还是怀疑。
“是我不确定,还是你不相信“严清玩笑。
“我说了我相信。”许沐抱起严清,吻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试图在她的心上落下痕迹。他们是30而立的年纪,却青葱少年般探索着亲密而神秘的关系。他温柔地索求,她真诚地回应,他们都渴望此刻亲密的关系能为他们的未来增加一份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和黎明说再见
严清醒来的时候,许沐的脸距离她的鼻尖不过10厘米,瞪着两颗眼珠子望着自己。
“几点了”这么近,严清觉得连呼吸都是热腾腾的,借机转过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时钟。
“别看了,7点。“一把扳回她的身子,将露在外头的胳膊塞回被窝。
“该起了,不然上班该迟了。“严清敦促。
“你怕那丫头扣你薪水“许沐箍着她的背不肯松手。
“你不起我起。“掰开他的两只魔爪,背着他套上睡衣,便去了衣帽间。
“老婆“许沐坐起,光着膀子撒娇,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资格喊她“老婆”,很新鲜,很过瘾,“老婆,老婆我的袜子“
许沐出更衣间的时候,严清便火急火燎出门了,餐桌上放着一叠刚叮过的包子,和几样即食的罐头。
公司最近在忙新项目招标的事,许父头一回将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他,嘴上信心满满,其实底气不足,做不完的准备,说不清的门道,拿了个包子,便许沐也去了公司。
晨会上,许沐表现还算差强人意,几位平日里对他颇有微词的老董事对他的态度也不如往日的苛责,许沐顿觉松了一口气。
午餐时间,楼下碰上了韦庭。
“严清真不打算回来上班”许家的私事从不张扬,不过许沐办公桌上那张几乎是从结婚证上撕下来的合影,从保洁员到部门员工,仿佛复合也不算什么秘密。
“她不愿意来,她乐意做些文绉绉的事。”许沐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事实上他何尝不愿意她来。
“原来是这样。”韦庭抿了一口咖啡,“她走得时候我出差,也没来得及道个别。说起来也有两年没见了。“
“以后见她的机会多得是。“许沐心里不痛快,当初她的决然离开是他心里永远拔不去的刺,他不想多去回忆,“你吃着,我走了。”
“对了。”韦庭看到手边的文件忽然想起,“那时候出差之前,她托我带几张明信片的。没能亲手给他,这么久了想必她也忘了。“
“什么明信片”许沐回头。
“洛杉矶的明信片。”韦庭回答。
“交给我吧,我带回去给她。”说完,转身离开。
去过纽约,去过华盛顿,许沐有些遗憾,洛杉矶,确实没去过。
2年的时间,信封里的明信片没有丝毫的褪色,很多人很多事却不像这未经塑封的纸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将信封塞进抽屉,眼不见为净,他是,她也是。
下班的路上,碰见了梓篱和阿明在街旁的餐厅。
“老实交代,你们俩有何“许沐不识趣地一屁股将阿明挤到角落。
“堵住你的嘴。“梓篱瞪着眼珠子,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面包。
“堵住别人的嘴有什么用复婚了才算合法是不是“许沐费劲地嚼着满口的面包,拿起手边梓篱的杯子就灌。
“你个法盲,他未婚我未嫁,怎么就不合法了。“
“你们得当点心,当初老爷子对阿明可是恨的牙痒痒,让他知道了,还不活剥了你们。“
“我们又不是地下情,我也没想瞒他。“梓篱嘴硬。
“当个朋友处着,也不至于活剥了吧。“阿明抽了一口烟。
“朋友“许沐看了一眼梓篱,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外,难过和无奈。
“何况,我过两天就要回老家了。“阿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许沐。
许沐又把它塞了回去,“回老家干嘛这饭店不是弄的好好的”
“我妈腿不好了,我爸也退休了,身边怎么能没有儿子。”阿明叹息。
“你怎么不早说”梓篱低着头,搅着手边的蘑菇汤。
“这会说也一样,你也算我老板,就等你同意了。”阿明望着她,他明白她想什么,只是就像许沐说的,老爷子就是他们家的王法,他给过自己机会,可是那些日子让他明白他把握不了那样的机会,没**更没天赋。沈父不可能再次妥协接受他,就像他不可能再次妥协地踏进沈家。不会有结果,何苦拖累着。
“同意,人各有志。”梓篱看向阿明,举起酒杯,“为你的自由,干杯。“
阿明有些愣住,或许他没料到她如此痛快地答应,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时兴起的决定是出于内心还是仅仅出于试探,总之,她同意了,一切将会尘埃落定。
“孩子怎么办”在许沐眼里,他们是比自己还要任性的动物,任性地推开对方,只是为了在爱情的所谓的尊严。
“孩子跟着梓篱,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阿明如是说。
“你什么时候走,我派司机送你。”梓篱安然自若地吃着沙拉。
“不用。“她不是说我去送你,而是派她的司机。这就是梓篱,她不是有心,但足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