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别人口中的爱情,只是从此以后,无数次渴望她迎面走来的场景,吃饭的时候,睡前的胡思乱想,一切有关梦想和幸福的期待,无不有她。
当然,老天待他已然不薄,即便付出的代价是疯狂和固执,即便换来的短暂幸福只是被假象包装的黄粱一梦,他也从未后悔过。
记得那一天,母亲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去见见,几个适龄的丫头。”
“烦死了,我说过了我有女朋友了。”许沐翻了翻手机,悠琦发来几张英国当地的照片,这两年,她对自己怎么样,他心里有数,只是这些日子即便悠琦提过不止一次拜访自己的父母,自己也总是各种理由搪塞。许沐知道自己心里有道坎,有份埋藏多年的心事;然而她现在身在何处,在做什么,有没有谈婚论嫁,即便他知道梓篱和她关系匪浅,一定知道她的消息,然而她不主动说,他也再也没有立场询问。如今期待变成梦想,梦想变成遥不可及的幻想,除了作罢,他还能做什么。悠琦出差一个多月,于是他承诺她等他回来,带她回家吃饭。
“你老是嘴里说有女朋友,有女朋友,人呢我看你就是玩心太重,整天敷衍我,真要给你找个能管得住你的。”他一向好玩乐,厌束缚,整天跟一群球友玩在一块,哪有时间交女朋友,许母压根不信他,拽他坐在沙发上,“这个喜欢么漂亮又有学问,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他爷爷是你父亲的大学老师,书香世家,你爸很愿意攀这门亲事。”
“这么有学问,我可高攀不起。”许沐冷笑。
“你这孩子。”许母叹息,“不然这个也不错,公务员,他父亲是我们公司的股东,比你小两岁,小姑娘长得挺清秀的。”
许沐刚要溜,许母一把扯过他的帽子,“好好看看。”
“你确定她成年了这么嫩。”照片上的女孩穿着蕾丝短裙,齐刘海,韩式小丸揪。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挑三拣四的。”许母拿他没办法。
“我得上楼看球了,完了没”许沐看了看手机,极度不耐烦。
“算了吧,我投降了。这么好的女孩都看不上,这最后一个就算了吧,我不太喜欢她姑父那个人,过于势利,不安分。”许母拿起最后一张,“我们今年跟东联有些业务往来,她姑父是东联销售部经理,饭桌上提出来的,也不好当面回绝。这孩子,条件也不算出挑。”许母说着把照片放在桌上。
“没了,我走了。”许沐刚想转身,忽然瞥见桌上的那张照片,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瞳孔瞬间撑大,耳旁仿佛一阵“嗡嗡”的响声,有如飞机从耳边飞过。
许沐猛地俯身托起那张照片,“她”
“你认识据说跟你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许母以为他是见着熟人了,“叫什么来着的,一下子还真叫不出来。”
“严清。”一切发生得太不真实,仿佛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忽然燃起的一丝烛火,微弱却意味着拯救。
“什么时候能见她”视线还没舍得离开照片,这一刻他忘记了远方对悠琦的责任,忘记了理智和道德,不管不顾此刻任性的后果,他只知道,放弃这一次机会,他将会尝遍后悔的滋味。
许母有些困惑,却也没问什么,打了电话给她姑父。
“后天。”
“许沐,我怎么就拦不住你。”梓篱一旁推了推许沐的胳膊。
许沐从回忆中惊醒,“你也太小看我了。”
“嘿,哥们,别做傻事。”梓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苍白的脸。
许沐自顾自地走到观礼席,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没一会周母走过来,“你来做什么”脸上带着怒气。
周渡和严清见状也走了过来,担心他们有争执。
“祝福她,以朋友的身份也不行吗”许沐耸耸肩,不愿搭理她。
“妈,仪式就要开始了,入席吧先。”周渡催促。
“你让他来是怎么回事,怕别人不知道严清跟他好过吗都要结婚了还不清不楚的,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周母瞪着许沐,又有意无意地看向严清。
“严清,怎么回事”母亲发觉不对劲走了过来,父亲紧随其后。
“没什么,妈,你们先过去坐吧。”周渡赶忙招呼着,不想严清父母难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您真是好福气,一个女婿还不够,今天又得多一个。”
其实周母本就不喜欢严清,撇去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之前因为那100万,对周渡的事业有大的帮助,她才算承认了她;如今周渡事业如日中天,而严清却彻底成了全职主妇,她怎么看都觉得严清越来越配不上她的儿子。
“你不要太过分。”许沐本想安静地观礼,祝福,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幸福,他便也是幸福的。然而,耳边周母句句带刺的话有如当头棒喝,他开始质疑起她的未来,是不是真的会如此刻幸福。
“怎么了,替你前丈母娘说话来了。”周母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很多亲戚也开始议论纷纷,“我说你也真是的,长的也是高高大大的,不正正经经找个媳妇,整体惦记着别人的老婆。你还不知道吧,当初离婚你给严清的100万,她早就给我儿子开公司了,你也得看看清楚,她的心压根都在我儿子身上。”
“什么100万”许沐疑惑。
“没,没什么。”严清手心开始出汗,望向周渡。
“妈,别说了。今天是我跟严清的婚礼,能别闹吗”周渡将周母拉出人群。
“儿子,你怕什么啊,你怕别人说你用她的钱你现在也不差那几个钱,儿子,那钱现在咱还回去。”周母还是不依不饶。
“到底怎么回事”母亲问严清。
“别说了。”严清望了望几步之遥的周渡和周母,忽然感觉身心疲惫,走过去,“周渡,你先扶阿姨回去吧,我看婚礼还是改天吧,今天看来也不是太适合。”
“那怎么行”周渡一口否决,“为了今天,我们准备了多久,你放心,我妈也只是快人快语,一时冲动。”
没等严清开口,周母就上前拨开周渡拉着严清的手,拉起严清,走到严清母亲眼前,“你们家严清也太不懂事了,婚礼说不办就不办了,你这不是拿这全场的亲戚当猴耍嘛。”
“严清,这种话不要乱说。”母亲责怪严清,并赶忙作揖向周母陪不是,“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亲家母别介意。”
“小孩子这都是第二次婚礼了,亲家母你这话说得可笑了。”周母完全不顾严清的脸面,句句伤人。
许沐冲过来,想拉严清走,手却被严清狠狠甩开,“你走吧。”明知道不是他的错,周母今天这般她原本也是料到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许沐落寞,更加气恼,他不懂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如果他的离开可以换来她长久的安宁,他并不会执意逗留,然而,现在的情景,外人都能看出她与那个家庭格格不入,她的坚持只会带来满身创伤。
“你站住。”周母在背后叫住。
许沐没理她,径直往前走。
“我说让你站住,听见没,没安好心地过来,又灰溜溜地走,这算什么”周母小跑过去,扯住他的衣服。
“老太婆,你不要太过分。”许沐朝她吼着。
“你吓唬谁啊你还敢打我不成”周母狠狠地拉着他的胳膊,“打人啦,大人啦”
纠缠不休,大伙上前劝阻,一片混乱中,严清母亲被周母一把推倒,头撞在旁边的椅子上。
严清远远地看着,喧嚣仿佛瞬间无声,母亲是她的世界,她倒下,她的世界也在坍塌。
“救护车救护车,谁来救救我妈”
作者有话要说:
、百转千回,梦一场
“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多少个日日夜夜,折磨她的都是同一个梦魇。
“严清,醒醒。”他从后面轻轻推着她的肩膀。
严清睁开眼,屋子里还是黑的,只是感觉枕头又湿了,拂去眼角的泪,转过身,抱歉地笑笑,“你又被我吵醒了,许沐。”
“哪有,你以为就你会做梦啊。我梦到去马德里看球赛,结果皇马让巴萨先拿下了一球,急得我。”许沐滔滔不绝地讲着他那有趣的梦,说得煞有介事。
“你不当编剧可惜了。”严清笑了。
“不信拉倒。”黑暗里,许沐把她拉入怀里,“睡吧,球还没完,我得接着看。”
严清闭着眼,此刻的安逸不足以让她再次入梦,却足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醒了”许沐小声试探。
“恩。”严清假装打个哈欠,“几点了”
“7点半。”许沐拿起床头的闹钟。
“我给你做点早餐。”严清起身。
“不用了,刚才我上卫生间,顺手烤了点面包。”
“顺手你确定面包上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严清开玩笑。
“这得等吃完了知道。”许沐乐了。
“对了,下个星期,你去公司上班吧,打发打发时间也好。”许沐用刀刮了一块番茄酱涂在面包上,递给严清。
“还是不要了,梓篱不是弄了个什么杂志,我想去她那儿打打杂。”毕竟当初正式辞职了,现在再回去难免遭人闲话,她倒没什么,只是许沐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没有道理再让他难堪。
“那丫头又瞎折腾什么,之前开了个什么漫画公司,结果赔了个精光,沈伯父还让我劝她收收心的;如今倒好,什么文学杂志又插上一脚,你确定跟着那家伙有前途”
“不要老这么说她。”严清护着。
“也对,人生无常嘛,愿意干嘛就干嘛。”许沐妥协。
严清没再开花,“人生无常”这四个字她默默地回味了好多次。
“你看我这面包煎的多好”许沐跳转话题,她黯然的脸色告诉他说错了话。
梓篱车到楼下的时候,严清还在厨房折腾那几个怎么摆都不顺眼的碟子。
严清抹抹湿着的手,朝楼下看,梓篱又换了新车,白色的沃尔沃。看见严清,使劲挥了挥手。
“严清,你能不能给我点长点面子。”梓篱嫌弃地看了看严清一身便衣。
“我这可是为了衬托你。”严清反驳。
“许沐上班了”梓篱问。
“恩。”
“你跟他一起算怎么回事真心的”梓篱试探。
“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严清看向窗外,眼眶涌上些泪。
“不问了,不问了。”梓篱看她伤心的样子也不忍再说,递上纸巾。
手机提示灯闪了几下,严清打开短信,这些日子,固定的时间,她总是收到周渡的短信,内容无非是“对不起”,“抱歉”,“原谅我”。
“你跟他还有联系”梓篱问。
严清握在手机上的手瞬间握紧,“看着他每日给我发的短信,我才能提醒自己,因为我的执着,害死了我最亲的人。”
以前,总以为只有在回忆里才是幸福的。回忆里有他,有她一直追求却也得不到的爱情。而如今回忆就像深渊,一旦陷入便透不过气来,母亲被盖上白床单的一幕,她才意识到,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失去了最珍惜的亲情。而爱情,原来不过是富人的奢侈品。
当救护车来了,抱母亲上担架的是许沐,他站在一旁像个木头。
当她,父亲,许沐上了车,严清看向他,他想跟上,却被他母亲拉住。
当医生宣布抢救无效,她想找一个肩膀大哭一场,朦胧里还是不见他。
葬礼,阴雨天,她想起了陪他回乡祭拜的场景,她的膝盖正如当时他那样陷入泥潭,她等了他,只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出现。
尽管,他向她解释,他妈妈因此也生了场大病,他无法不去照顾她。尽管她明白,他不是不想陪伴她,不是不想做自己的肩膀。他说过,他可以为自己做任何事,只是严清明白,任何事中不包含悖逆他母亲的事。
许沐默默为她撑着伞,走在公墓的石板路上。
“许沐,我是不是很可笑。”严清将冰的通红的手插入口袋。
“你不觉得我更可笑。”许沐淡然回答。
严清愣住,和他,是夫妻恋人朋友什么都不是。他没有任何立场,却却像亲人般陪她走过人生中最伤心的日子。
“许沐。”严清停止脚步。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许沐转身看她,她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等待他的回应。
“我是救生圈吗”
“当我没说吧。”许沐的反问让她心虚,以往拒绝他是因为身旁的周渡,而如今需要安慰,她竟然恬不知耻地问他愿不愿意再次接纳她。
严清走出伞外,疾步离开。
“我愿意。”许沐看她原来越遥远的背影,仿佛再不喊住她,她便像那次一样消失在他的世界。
当他们拿着结婚证走出民政局大厅,没有幸福的拥抱,甜蜜的誓言。
许沐说,“怎么办,你得继续当我的保姆了。”
严清笑了,看到远方的周渡,面容憔悴,衣衫不整。
“打个招呼”许沐试探。
“不了。”严清没再看向那个地方。无论是有意无意,因为他母亲的那致命一推,她最爱的人永远地离开了。她恨她,可是她是他的母亲。因为爱他,她最终打消了告她的念头。况且她知道,即便最后官司赢了,她得到的不过是钱,母亲再也追不回来了。
“严清。”周渡追上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周渡,以后别再来找我,这辈子我再也没有办法笑着对你。”严清说完,挽着许沐的胳膊,走向停车场。她并未迁怒于他,不过,她希望他能明白,放过不等于原谅。
晚餐在许宅吃的,许母亲自下的厨,一桌子严清爱吃的菜。
“瞧瞧,百转千回,严清,你命中就该是我们许家的媳妇。”许母为严清盛了一碗桂圆莲子汤,满意地看着这一桌子菜,“这次,总算人齐了。”
严清心中也是无限感慨,以往跟周渡在一起,费劲心思讨好周母,如今在许家,这般的温暖却是唾手可得,或许正如许母所说,人各有命,或许命中注定她跟许家有缘。
“爸,妈,我敬你们一杯。”严清往手边的玻璃杯倒了些白酒。
许沐知道她不会喝酒,阻拦却也没拗得过。
“你这孩子,咱家里不兴这个。”许父招手让她坐下。
“不成,这杯酒得敬。”严清端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多亏了您们的帮忙,我妈才能这么顺利地入土为安。”说着泪忍不住滴入杯子。
许父,许母与严清碰杯,“自家人,不说这些。”
严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尽管她和许沐那无名无实的婚姻伤透了他们的心,尽管她和许家再无半点瓜葛,当父亲卧病在床,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许家毫不保留的帮助着实是天大的恩情。
“只要你们以后好好过,我们也就知足了。”许母嘱托。
“你也别再吊儿郎当,成熟点,别亏待了严清。”许父盯着许沐,严肃地说道。
“什么时候你们能对我有点信心。”许沐皱着眉嘟囔。
刚喝的时候严清觉得跟喝白开水也没什么不同,在回去的路上才开始脸颊发烫,频频作呕。
“我许沐江湖人称九酒哥,也没敢像你那样一口闷。”许沐一边小心地开车,一边将矿泉水递过去。
严清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背着她到了屋里,还没来得急走到卫生间,就吐了客厅地毯一地。
许沐六神无主地喂她喝了一点蜂蜜水,过了好一阵,也沉沉地睡去。
筋疲力尽地躺在她身旁,她从未在他面前袒露过这般孩子气,狼狈的模样,以往扮演幼稚角色的一直是他。
她的脸颊很红,头发凌乱地拂在脸上,呼气很重,眼珠子还在眼皮下面转个不停。
许沐侧着身对着她的脸,即便是如此静静地看着,他也就满足了。以往他的那些无奈,痛苦和纠结因为这一刻的平静而烟消云散。
许沐为她拉好被子,关上台灯,他忽然祈祷起来,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她在,没有波折,没有意外。
睡梦中,隐约听到枕边的哭声,许沐以为严清又做恶梦了,赶紧开了灯。
她在抽泣,还没来得急叫醒她,只听她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他没听错,她口中说的是:“周渡。”
眼泪一串串滑落,眉头深锁,仿佛梦里她想抓住什么,却渐渐远去。
许沐没再叫醒她,她的无助于悲伤让他心疼,却又像利刃一般刺向自己的心,就在刚才他还在为他们的未来祈祷,而她却依然深陷在过去不可自拔。
台灯亮了一夜,她没醒,他没睡。
作者有话要说: 江南天气好冷,哎,手快僵掉了
、你要学着长大
“还不走”
严清看了眼腕表,没发觉早就过了7点,“你每天都这么晚”严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新人嘛,总要勤快些。”
“年轻真好。”严清望向她,目光皎洁,肤色通透,没有半点的倦意。
套上大衣,绕上围巾,梓篱出国血拼,许沐去山东出差,漫步在大街上,忽然有说不出的轻松。
夜灯下的都市喧闹而繁华,闪烁着霓虹的落地橱窗反射出路人的影子,也反射出他们的**。橱窗里展示的的商品明码标价,而远不及路人对它们的渴望。正如前方那一张张花骨朵般的脸庞,尝试着各种神态的表情,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不知疲倦地想象那件白纱罩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严清忽然想起了那件价格不菲的婚纱,时间不足以冲淡它的美丽,就像有些人鱼刺般卡在喉咙未曾移动半寸,不是爱情有多伟大,而是人性太懦弱,拿得起却放不下。
属于回忆的时刻,明明是对过往的恋恋不舍,可是当熟悉的皮鞋撞入低垂的眼眸,本能,还是后退两步。
“hi。”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
“hi”严清尴尬地回应,眼神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一个人”周渡询问。
“恩,刚下班。”严清笑笑。
“在这附近”
“不说了,车来了,我先走了。”严清招了辆出租车。
周渡想起当初从斯坦普斯球馆走出来,她也是如此执意上车离去,那时候他做了人生中最仓促的决定,回国。而眼下,他还是那样急切地想要留下她,只是他却明白,再也没有理由说服她。
“不然一起喝杯咖啡”始终他还是开口了。
严清回头,笑容略显僵硬,“改天吧。”
从车窗望过去,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映在玻璃上的,是自己疲惫不堪的脸。抚上微深的眼睑,30岁了,不能再为情绪左右。
快到家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