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斌乖,娘去看看唐阿姨他们怎么样了。你自己先回屋去。”“好的,娘。”少斌自己回了屋中。贝筠岚走向了唐湘雪的屋子,径直走了进去。“雪儿妹妹,姐姐来看你们了。”唐湘雪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针在她手上咬了一口,沁出了点血沾在白绢上。“劳烦姐姐费心来看望,妹妹都没发觉,有失远迎。”贝筠岚笑道:“哎呦,是姐姐不好。妹妹你看,都是姐姐前来看你们太过于心急,竟忘了叫下人禀报,却惊着了妹妹。”“姐姐言重了,是妹妹太容易受惊吓,姐姐不必自责。姐姐,你瞧妹妹这记性,让姐姐站了这么久。”
贝筠岚道:“怨不得妹妹,你瞧,姐姐来看你们高兴,倒也忘了要坐下。”说罢,在桌边坐下,拿过湘雪的白绢,“哎呦,妹妹描的花样子真是漂亮极了。妹妹不光人是漂亮,就连绣花,都绣得这么好看!”“姐姐说笑了。”湘雪连忙答道,心下期盼着贝筠岚赶紧离开。自己向来总是避着她,却偏偏她又找上门了,真是避无可避。“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你总是躲在自己屋中闷着,也难怪身子不好。”明知唐湘雪他们是在有意避着她,她仍假惺惺地关心着说。“妹妹本就不爱走动,却偏偏喜欢在屋中刺绣,养花,多走动也是累的。”“那怎么成?闷着可小心闷出病来。”话音未落,便拉着唐湘雪的手往外走。唐湘雪无奈,只得跟上贝筠岚的步伐往外走去。站在外边等候的侍女慌忙跟上。
二人在池塘边漫步,树枝延伸至小路上,遮挡住耀目的阳光,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芬芳。“妹妹,看这艳阳晴空,多好的天气,正好也走累了,我们到池上那凉亭上歇歇脚罢。”“也好。”两人便走上凉亭。她们扶着栏杆,望向池塘。阳光碎在了水纹中,如黄金一片片随意丢在了池面。鱼的鳞片也镶了碎金,和水纹的金色相融,寻不着它们的踪迹,惟见时隐时现的光影。“我和雪妹妹聊聊,你们都退下。”“是。”侍女们便退到亭外。
“水波轻漾动人心,天公亦来助光辉。”筠岚满面笑意地望着眼前的光景。湘雪不语,望着远处的云愈飘愈近,贝筠岚也朝天上望着那愈来愈多的云,聚集着,竟开始变黑,遮却了太阳。再望向湖面,湖面因有了云层的遮挡,没了阳光的照耀,黯然无光,水波无聊地荡着,如尘封的灰布。湘雪一声轻叹:“池水本为无光物,天光隐去退华衣。”贝筠岚脸色瞬间如天色般沉暗,刚准备开口,但听见有人语:“哟,老远听到有人在这里吟诗呢?我正道是谁,竟是岚姐姐和雪妹妹。”李柔婷笑着走进来:“只是却没叫上姐妹们,自己来这里玩了!”“就是就是……”身后姐妹七嘴八舌带着埋怨的语气说着。贝筠岚赶忙说:“妹妹们别生气了,是姐姐的不对。今天好容易碰上雪妹妹,一高兴就和她出来了,忘了叫上你们,都是我不好,姐姐跟你们陪个不是了。”姐妹们这才嘟嘟囔囔地停止了抱怨。李柔婷道:“那方才的诗可吟给姐妹们听听?”“妹妹想听,姐姐又怎么会不说?方才天气好,这池荡着金光,我便道:‘水波轻漾动人心,天公亦来助光辉。’”“好句,好句呀!”姐妹们都夸到。贝筠岚却神色一变,笑容变作几缕伤感:“真是扫兴,一朵云就这么遮住了阳光。雪妹妹多愁善感吟了句:‘池水本为无光物,天光隐去退华衣。’真是令人听来惆怅。”“哈哈哈哈哈……”突然一人大笑起来。“如此惆怅的诗句,蓉妹妹怎么笑得出声。”众人也都望向赵梦蓉。
赵梦蓉停下了狂笑,冷哼一声。“这哪是什么多愁善感,分明是处心积虑的耻笑!”众姐妹大惊,忙问缘由。“好个‘池水本为无光物,天光隐去退华衣’!唐湘雪啊唐湘雪,你不就是嫉妒岚姐姐身为开国将军贝昂德之女,又是老爷的正房大夫人,便故意引此句羞辱岚姐姐。好个本为无光物,你借池水来讽刺岚姐姐。我告诉你,岚姐姐她相貌倾国倾城,饱读诗书,善解人意。唐湘雪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再修炼个几百年成了狐狸精也不可能成为羽家的正房太太!”“不,不是的,蓉姐姐,你听我说,我是……”“你以为你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我不知道?你不说大家就会以为你是个为别人着想,处处让着别人的好人?错!你错了!我早就看透了你肮脏的心思,你想装无辜,博同情。我偏要揭穿你!”“蓉姐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唐湘雪头脑发晕,无力地靠在栏杆上。“怎么,你到现在还在装?装着累吧,不用装了,做人用不着这么虚伪!你以为现在老爷偏爱你?哼,真是个不要脸的,和你多说几句话就是宠你,你就越来越嚣张?天光隐去退华衣?岚姐姐的华衣光芒永存,劳不着你费心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又大笑起来。
说得好!贝筠岚也在心中大笑起来。唐湘雪,任你再受相公宠爱,也要遭到姐妹们的厌恶,你怕是没多久就可以被请出羽家的大门,我可是期待已久了,我定拭目以待!
但却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雪妹妹,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有这种心思。你不是这么想的,是吗?”唐湘雪吃力地点点头。“岚姐姐,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去怜悯。”唐湘雪瘫在地上摇着头,全然没人理会,大家又哄做一团。“唐湘雪,岚姐姐平时也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唐湘雪,枉姐妹们对你如此敬重,你却是这种人!”“唐湘雪,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呆下去,看了你还真会倒大霉!”……全是奚落讽刺,话语如刀,在唐湘雪心上划着一道道伤口,淌着血。
“姐妹们,我们走,远离这个恶心的家伙!”大家逃也似的走出凉亭,贝筠岚走时,不为人知地一脚狠狠踩在唐湘雪的手上,唐湘雪半昏迷中感到左手一阵钻心疼痛。她强支着身子起来,摇摇晃晃地跟上她们的步伐。走过连接凉亭和池岸的石拱桥,脚下一滑滚下了桥去,抱住了贝筠岚的脚。低声说道:“岚姐姐,相信我,湘雪真没有妒忌你的意思,湘雪只是……”“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谁要听你的鬼话!”贝筠岚一脚踢开她,在众姐妹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唐湘雪趴在地上流泪。从进羽家大门,羽宁对她的特殊关爱起,她就总被人算计,奚落。现在,再也维持不了那假惺惺的和谐,虽然是各自心怀鬼胎,可终究是和谐的。这么些年的苦,从来是自己撑着,假装坚强乐观,再也受不住这些打击和委屈,往事如河水决堤,涌入心头。此时黑沉的天,雨打了下来,风咆哮起来。唐湘雪的哽咽着,泪流得更为汹涌,面上已不知是雨亦或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