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越见状,心里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他知道军中粮食有限,去得慢了晚了,恐怕连汤都喝不上,所以才打发人去唤傅虹英。
待傅虹英吃完饭回到中军帐,南宫越遥遥指着下首案几上高高的一摞奏章道:“你把它们……呃,你可识字?”
傅虹英连忙点头道:“识得的。”
南宫越道:“嗯,你将这些看一遍,挑出主次,将重要的给朕。”
傅虹英学着军中将领的样子,笑容满面地抱拳脆声应道:“是!”
她向摇头失笑的南宫越吐吐舌头,走到那张案几旁,席地而坐,认真地翻看起来,不时拿起小毫毛笔,在奏报上写着什么。
尤亮等人很快来到中军帐,与南宫越商讨战事进展事宜。
军中之人都是粗声大气惯了的,偶尔因为某件事起了争执,声音大得更是恨不得掀翻了帐顶。
傅虹英皱着眉头,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动作虽小,南宫越却已经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抬手制止众人喧哗,自己也将声音低了下来。
诸位将军皆面面相觑,心下更对这位娇小的、一看就是女子的“侍卫”添了好奇之意。
傅虹英见众人声音猛得低了下来,自知是南宫越的示意,忙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南宫越正微微拧着眉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御案上的战事图,听尤亮跟他解释着什么。
她见南宫越没注意到自己这边。便肆无忌惮地拿手托着腮,歪着头打量起这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来。
他长得好看极了,只是极少见他笑过。平时不言不语时。微微垂目间,已是不怒自威、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大约是感觉到了傅虹英的目光,南宫越眸光一转,向这边看来。
傅虹英心中“别”的一跳,连忙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提着毛笔比比划划。作出一副聚精会神看军报的样子。
只是胀红的脸、慌乱的眼神,还有手中拿反的军报,早已落到了南宫越眼中。
这样直接不加掩饰、心事全都摆在脸上的样子。让原本心生不悦的南宫越想到了当初的小小。
南宫越似乎想起了当初在落月谷时,小小初初成为自己妾室的时候,那惊慌失措又羞怯不安的样子。他怔怔地看着傅虹英,一时之间思绪已经回到了当年。
众人见皇上说着说着便发起了呆。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恰好看到脸越来越红、头越垂越低的傅虹英,于是众人皆恍然大悟地互视一眼,自以为洞悉了事情真相,彼此心照不宣、神情暧\昧地微微一笑。
正好军事已经议完,众人便借机告辞退了出去。
玄月战事因为南宫越的到来,战局再次发生了变化。
眼见秋风越来越凉,卫无忧和玄国朝臣心里也越来越急:如果在冬季到来之前,不能将月军赶离云江。等云江一结冰,恐怕就是玄国京城沦陷之时。
而且现在玄国情况非常不好。被月军攻陷的城池因为之前的瘟疫,百姓逃得逃、死得死,整个城中十室九空。
而逃离家园的百姓因为饥饿和疾病,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真正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远在千里之外,远离战火的月国百姓也不好过,粮食被最大限度的征集,家中男壮被征调战场,战争一打数年,无论是离家的还是守望的,心里都开始焦躁起来。
卫无忧与众朝臣商议之后,向月国递交了国书,停战议和。
南宫越看着手中的国书,冷哼一声对使君道:“你回去告诉卫无忧,议和,不是不可以,但要他拿出足够的诚意。”
使君强自忍着心中的愤慨,恭声道:“不知皇帝陛下要我皇拿出怎样的诚意?陛下言明,外臣自会禀于我皇陛下。”
南宫越挑唇一笑道:“好说。”他指了指脚下道:“凡是朕攻陷的城池,皆归月国。卫无忧要亲自来我军营中,商谈议和事宜。”
使君胀红着脸,额角青筋突突突直跳,用力咬住牙跟恭敬说道:“是,外臣这便回去,将皇帝陛下的话转述与我皇陛下听。”
南宫越微微摆手,那使君便缓缓退了出去。
使君离开之后,傅虹英两眼放光、满是崇拜地看着南宫越,红光满面激动地说道:“陛下,您刚才真是威风极了!”
南宫越呵呵一笑,抬手将衣袖拂到案下,斜睨着傅虹英道:“是吗?”
傅虹英连连点头,恨不得化身小狗,再摇摇身后的尾巴,眉开眼笑道:“当然,好威风!”
她的样子取悦了南宫越,南宫越哈哈笑着,抬指弹了傅虹英的额头一下。
刚弹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半晌,傅虹英捂着额头,娇嗔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陛下,太坏了!”
南宫越讪讪一笑,随即拿起一张军报来看,将刚才的尴尬掩了过去。
傅虹英红着脸,跳起来娇声说道:“我去给陛下斟茶。”见南宫越点头应允,傅虹英怀揣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捂着火辣辣的脸跑了出去。
她躲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用手冰着滚荡的脸颊,长长吐出一口气,捂住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一个路过的兵士奇怪地看着她,傅虹英连忙敛去笑意,向伙头军营方向跑去。
等她斟茶回到中军帐营,南宫越问她:“来,朕考考你,你说,卫无忧会亲自来议和吗?”
傅虹英抬手捏捏下巴,歪着脑袋说道:“嗯,我觉得。他就一定会前来。”
南宫越眼睛一亮,将身体往后懒懒一靠,兴致勃勃地看着傅虹英问道:“哦?说说看?”
傅虹英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说道:“第一,这卫无忧初初登基,算是临危受命,虽得皇位,到底还是有人对此不服。他若亲自前来议和,就会得到一个胸怀天下、忍辱负重的名声。”
南宫越微微点头,如此一来。那些心怀不忿的人自然就再无理由反对卫无忧的继位,既得了声望,又赚了民心。一举两得。
他呵呵一笑道:“听你的意思,还有第二?”
傅虹英一副想当然的表情道:“当然,这第二嘛,他是想向陛下您提出挑衅!”
“挑衅?”南宫越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傅虹英的意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傅虹英顿时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忐忑不安地低下头,扭着手指讪讪道:“我,我说错了吗?”
南宫越意兴索然地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傅虹英连忙曲膝称是,想想不对又抱拳行礼道:“遵命!”
南宫越原本烦躁的心情被她滑稽的样子逗乐了,阴沉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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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国使君一登上船,便狠狠一甩袖,破口大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无耻至极!”
副使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唉声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堂堂玄国皇帝。竟要如此受人羞辱?我玄国一向强盛,何时被人如此奚落过?”
所有人的情绪都低落到了极至。
只是不知道,新皇陛下听到这个条件,会有怎样的反应。
卫无忧听完使君传达的南宫越的条件,看看殿下诸位心思各异的朝臣,淡淡一笑道:“朕会去!”
殿下立刻传来嗡声一片。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卫无忧笑道:“玄国先遇天灾,再遭兵祸,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朕的颜面,实在算不得什么。如果南宫越肯就此议和,朕也算为百姓谋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就是说,他不会任由玄国如此屈辱的在月国的掌控之下苟延残喘,只要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还会将失去的一切夺回来,甚至,吞并月国!
有人跨出班列,揖手道:“可是陛下,那南宫越一向狡诈阴险,如果他并无议和诚意,恐怕陛下此去,会危机重重啊。”
卫无忧笑道:“我玄国,还有几位皇子,哪一位不是人中龙凤?朝中还有诸位爱卿,即便没有朕,玄国也一样可以重新强盛!”
众臣面面相觑,心里均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玄国强盛数百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而引起这一场变故的,却是灵魅!
众人皆知卫无忧与灵魅颇有些交情,而南宫越对那灵魅又宠爱有加,几近言听计从。如果能够请得灵魅从中斡旋一二,或可保得陛下性命也说不定。
几年前兰韫来到玄国寻找梦忆,在确认梦忆的身份之后,本打算带她一起离开,谁知梦忆却拒绝了兰韫,一直留在睿王府中。
前些时候,兰韫再次来到玄国,此时也正在睿王府中做客。
当兰韫听梦忆说起卫无忧去议和之事,兰韫连忙掐指卜算一番,神情凝重道:“糟了,灵魅不在,此次陛下前往议和,凶多吉少。”
梦忆急道:“那怎么办?”
兰韫似笑非笑地看了梦忆一眼道:“公主在担心什么?”
梦忆连忙板着脸,冷冷道:“我何曾担心过?你不是说如果一旦被南宫越得逞,这天下就会陷入一片混乱吗?还不快想想办法?”
兰韫抿嘴一笑道:“公主以后是继国主之位的人,自当有国主为公主寻得佳偶。”
梦忆脸一红,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兰祭司有何办法?”
兰韫提笔写下几行小字,将字条卷起塞入一只细细的竹筒中,嘬起嘴唇打了一声唿哨,不多时,便有一只信鸽“咕咕”叫着落在了窗沿上。
等信鸽带着竹筒飞远,兰韫微微叹息道:“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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