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
烈火却将天际映红,四处浓烟滚滚。
刻有“燕府”篆字的牌匾轰然落地,连同母亲和姐姐柔弱的身影瞬间被黑红色火焰无情地吞噬。
“娘——姐——”撕心裂肺的哭喊换来的只是狂风吹动烈焰的呼啸。
火,更大更凶了。
“跳梁小丑——全都该死——”燕赤云身体被鲜血染红,肠子流到体外,手持一丈多长的斩神刀,犹如浴血罗刹,施展燕门绝世神功“斩破虚空”,每一刀祭出,便有天阶高手身首异处。燕赤云怀着必死之志,不再防守,只是一味攻杀,三花聚顶,激发人体所有潜能,三十六式斩碎虚空几乎在瞬间完成,燕府门前血流成河,他体无完肤,十大门派则损失惨重。
趁此机会,燕无天牙齿咬破了舌头,眼泪吞进肚里,瘦小的身形,冒着腥风血雨,从残肢断臂尸首横飞中冲到茫茫天地。
雨,依然在下。
“天儿快跑,不要回头——”燕无天知道,这是他最后听到父亲的话了,于是拼命地跑,跑过了田园,越过了大山,趟过了大河,直到精疲力竭,倒在山野之中。
“爹,娘,姐——”
燕无天满眼泪痕,从噩梦中醒来。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蒲公英绽放出金黄色的小花,蜜蜂和蝴蝶共舞,空气中弥漫着甘甜的气息。
“我这是在哪儿?”燕无天使劲抬起头来,天蓝蓝,一道笔直的山壁直插云霄,赤红的山巅在云丛中时隐时现。旁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此刻他正躺在半山腰的一处平缓坡处的草窠之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熊大尚那混蛋呢——”燕无天摸了摸脑袋,还有些涨疼,使了使劲,却没能坐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肋骨被熊大尚打断了两根,可以说已经是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原本褴褛的衣衫更加破烂不堪,几乎衣不遮体。
“咕噜噜——”肠胃在抗议,他觉得很饿,恰在此时,一只小田鼠从鼠洞中探头探脑钻了出来。
老鼠虽小,但大小总算是块肉,燕无天小时候没少吃田鼠肉,知道捉老鼠讲究的是稳准狠,眼见田鼠越来越近,手指悄悄张开,正要发力,却见眼前金光一闪,一条金灿灿的蝮蛇从他头顶掠过,一口将田鼠吞下。
到手的猎物没了,燕无天心中来气,不过转而笑了,这块肉可比刚才的大多了。
打蛇要打七寸,捉蛇同样如此,燕无天根本不给金蛇任何喘息的机会,集中全身气力,右手伸出,死死握住金蛇头下七寸,如此一来,金蛇回头咬不到他,蛇身也使不上劲,只能乖乖就擒。
燕无天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片,麻利地开膛剖腹,正要取出蛇胆,却发现蛇腹中骨碌碌滚出一块昆仑玉,状如貔貅,却不染一丝血迹,晶莹而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何物?怎么会在金蛇腹中?燕无天捏在手中,不明所以。
“疾——”
一只苍鹰在高空盘旋,很快便锁定了猎物,朝着燕无天俯冲下来。
“混蛋。”燕无天行动不便,眼见苍鹰展开数米长的双翼张开锐利的鹰爪往他脖颈狠狠抓来却不能躲避,情急之下,丢掉金蛇单将玉貔貅装入口袋,腾出双手一下子将苍鹰的脚腕抓住,头,使劲往上一顶,“砰”地一声撞在苍鹰突起的胸部。
“疾——”苍鹰捕食,历来十拿九稳,仓猝间受到袭击,不由得引颈长鸣,拍动双翅奋力逃去。
燕无天死死抓住它的双爪,再也不肯松开,任由苍鹰带到空中。
苍鹰虽大,带着一个成年人飞行却也吃力,它发出阵阵哀鸣,摇摇晃晃往山下飞去。
万丈深渊就在脚下,苍松翠柏长满崇山峻岭,参诸阁仿佛碧海之上一叶孤帆。
上官敏儿和钱三喜、吴三牛三个正垂头丧气跪在上官秋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窗前,上官秋脸色铁青,大声呵斥道:“他虽然刚来,但名义上已经是你们的师弟,抛弃同门,你们可知罪?”
“是,徒儿知罪。”三人不敢正视上官秋的目光。
“既然知罪,那就甘心受罚吧。”上官秋目光一凛,沉声道,“晓妹,我们前往主峰请掌门师兄按帮规责罚这三个不成器的东西吧。”
“可是,师兄,抛弃同门这可是重罪,是要受鞭笞之刑的,而受不了刑罚枉送性命的也大有人在啊——他们三个毕竟是你的女儿和爱徒呀,将他们送去主峰接受惩罚,你于心何忍?”白晓脸色苍白,一把抓住上官秋的手。
“难道要我包庇这三个孽障么?”上官秋气愤之极。
“无天那孩子,原本就活不过今天的,既然活不了,便算不得轩辕门徒,敏儿他们也就不算抛弃同门,是不是?”白晓泪水连连,使劲摇动丈夫的胳膊。
“晓妹,不要再说了,我们没本事救活无天那孩子也就罢了,可是天不该万不该,不该令他尸骨无存呐——”上官秋连连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爹,是女儿的错,全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宁可面对轩辕祖先神像自刎于思过崖也不愿在上清宫鞭下受辱。”上官敏儿紧闭双唇,毅然决然地磕了三个响头,痛哭流涕道,“爹娘,女儿以后不能在您们身边尽孝了——”
“敏儿,早知今日,咱娘俩又何必多事呢——”白晓蹲下身来,搂住上官敏儿,泣不成声。
“疾——”一声鹰鸣从窗外传来。
“师父,是师妹的鹰儿,您看,师弟好像还没死,他回来了,呵呵——”吴三牛忽然指着窗外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苍鹰飞到参诸阁附近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载着燕无天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一头扎进树丛里。
“鹰儿,是鹰儿,它竟然找到了无天师弟——呵呵,真是太好了。”上官敏儿站起来,撒腿便往外跑。
钱三喜和吴三牛两个跑得更快,钱三喜抢先一步将燕无天从树丛里抱了出来,厚如香肠的大嘴唇一撅,没头没脑朝着燕无天的脑门便结结实实亲了一口,紧接着又是三下货真价实的熊抱,一边大笑,一边结结巴巴大叫道:“哈哈,哇哈哈,死——小子,臭——小子,算,算——你命大,老,老天都不收你,走,师兄请——请你吃酒去——哇哈哈——”
燕无天使出全身力气抬起胳膊用手将额头上的口水擦掉,眼见这汉子举止怪诞,磕磕巴巴语无伦次,摸不清什么来路,不由得暗自心惊。
“师兄,快把他给师父看看。”吴三牛在一边着急,趁钱三喜不注意,伸出胖墩墩的双手一把抢过燕无天,扛在肩上便往屋里跑,边跑边嚷:“师父,活啦,师父真的活啦——”
燕无天被他颠簸地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叫唤一声:“死疯子,拜托,你师父活啦,我可让你们给折腾死了。”
上官敏儿见他们两个高兴成这个样子,连吴师兄都语无伦次,听上去果然是师父活啦云云,不禁摇头,在后面喊道:“师兄小心,小师弟他重伤在身——”
燕语莺啼,不过如此。
听到如此醉人的声音,燕无天方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竟然比在雪国龙须小镇遇到的那个还要好看十倍,而且貌似脾气也好的多,不由得叫了一声:“姐姐救我——”
“二师兄,把他给我吧。”上官敏儿担心燕无天安危,紧追几步,伸手将他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好温暖的怀抱,比刚才那黑胖子强多了,燕无天忽然想到小时候在野外迷路了,摔断了一条腿,天寒地冻,姐姐就是这样抱着他。
“姐姐——”燕无天眼睛一红。
“师弟,你多大了?”上官敏儿问道。
“回姐姐的话,无天今年十七岁了。”
“我十八,还真是姐姐,不过以后在山上呢,要叫我师姐,懂了么?”笑靥如花,上官敏儿第一次做师姐,心情很好。
“师姐?”燕无天面带困惑。
“嗯。可能你还不知道吧,熊师兄和南宫师姐把你救了回来,掌门师伯叫我爹爹收你为徒,所以以后我们便是同门师姐弟了。”上官敏儿耐心解释。
呵呵,熊大尚这个熊玩意儿救了我?燕无天苦笑了两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角斜瞅了一下钱三喜和吴三牛,小声问道:“师姐,这俩神经病是谁呀?刚才可吓死我了。”
“嘻嘻,”上官敏儿抿嘴一笑,“你说他们两个是神经病?”
“难道不是吗?”
“小东西,敢把我们当成神经病,看我怎么削你。”吴三牛瞪着一双牛眼大吼大叫。
“就,就——是,你,你才神经病。”钱三喜挤了挤眼反驳道。
上官敏儿笑道:“小师弟有所不知,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看脉相活不过一日,为了救你,爹爹命我和两位师兄带你去集聚天地能量的雷穴天坑,刚到那里就遭到了雷劫,本以为你已经遭到不测。没成想师弟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苏醒过来,两位师兄喜极而为,行为夸张了些,嘻嘻,不过刚才的表现的确像是两个疯子。”
原来如此,燕无天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向两位师兄道了歉,众人哈哈大笑,齐聚参诸阁。
虽然燕无天重伤在身,但拜师之礼不可少,只是一切程序从简,没有三拜九叩,没有钟鼓齐鸣,在北峰十名弟子的注视下,上官秋点燃三柱清香,待青烟缭绕殿宇之时,将一枚须弥戒送给燕无天,笑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南宫秋的第十一个弟子,按照轩辕掌门的要求,入派弟子都要按辈排名,咱们北峰排行老三,故你们这一辈弟子的名字都有个三字,无天,以后你便改作燕三天吧。”
“不,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今生今世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燕——无——天。”燕无天挣扎着坐了起来,倔强地盯着上官秋,一字一顿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静。
大家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叫花子太不知趣了,太狂了,你不改名,这不是明摆着要跟掌门叫板吗?
上官秋一怔,脸上依然带着笑,说道:“无天,要入师门,必须改名,这是掌门的严令,你别无选择。”
“那我宁可不入师门。”燕无天很果断。
“无天,你,你太令我失望了——”望着燕无天桀骜不驯的样子,上官秋气得连连顿足。
“无天,难道你想离开我们吗?”白晓急切地问道。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无天叩谢各位大恩大德,如有将来,无天定当涌泉相报。”燕无天挣扎着从竹床上翻身仆倒在地,额头磕在石板地上,发出硁硁的声响。
“哼哼——燕无天,离开这里,不知你还能活得了几天?”阴冷的笑声在山间回荡,惊飞了林中的飞鸟。紧接着走进来三个人,为首之人正是轩辕派掌门南宫默,熊大尚与南宫婷亦趋亦步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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