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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山花此时开》 第17章 天目 · 放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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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历史直到韩成功上了高中才宣告了一个转折,再到韩成功离开家乡去上大学,才彻底结束了。

    韩成功很快发现,在和三元桥的儿时伙伴距离越来越远的时候,也和大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了。

    大人们之间粗俗的言谈,动不动打骂老婆,为了一条窄窄巷子的支配权屡起纷争,甚至还会把偷听来的对方的秘密公之于众……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们还让整宿整宿打麻将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三元桥那时,只有韩家的三姐弟都利用夜晚读书,这应该是公开的事情,而他们还怎么做,这让韩成功始终接受不了。

    韩父也就是这个时候迷上了麻将,也正因为如此,韩家也开始有了吵闹声。

    当初阻止韩家砌楼房的人家在唯一的老人过世后,彻底搬出了三元桥,并把几间瓦房低价卖给了他南边最喜欢打麻将的邻居。让人不解的是,哪怕韩父愿意出更多一点的钱,那人也不肯。

    南边的一家是三兄弟,一旦和韩家“接壤”后,麻将声就彻底攻陷了原本还能将就的夜晚,这让韩成功咬牙切齿。

    在又一次忍无可忍之后,韩成功匿名拨打了派出所的报警电话。

    结果让人失望,民警来了后,只是关照不许赌博之后,就扬长而去。

    无数天后的又一次吵架中,邻居家里的老大把这件事当成莫大的委屈一样宣扬出来,听着听着,三元桥的人都明白了,这次的矛头显然不是指向韩家,而是只指韩成功!

    是韩成功要断了大伙夜晚的娱乐!

    这让韩成功很是气恼不过——警察不仅没有帮他解决问题,反而出卖了他!

    在他恨不得马上就仗剑走天涯,彻底离开这个不再给他欢乐的三元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当时选择了默默站在他身边,他就是陈家的三小子——现在的陈三元。

    只是不知道,他在何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陈三元。

    他读不下去书,但是他希望韩成功读下去;他上不了大学,但他希望韩成功能上得了大学!

    韩成功不知道,韩家接连三个孩子上了大学,到底对三元桥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又对既好打麻将又要生后代的邻居造成了怎样的震撼?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直到今天遇到了陈三元之后,在他恶狠狠的拥抱里,韩成功才明确地感受到,当年几乎是带着逃离一样心情离开三元桥的他,在三元桥土生土长的人眼里,自己竟成了他们的骄傲。

    难道自己就如同那座三元桥一样吗?在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觉得少不了?

    果然,再见韩成功后,也知道了伍不凡的来意后,神秘的风投公司的老板大手一挥,豪爽地告诉伍不凡,只管来投资,自己定当鼎力相助。

    天大的事情一风吹!邵为军和伍不凡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下来的小半天时间里,韩成功需要努力说服陈三元,自己的一帮同学已经安排了晚上的聚会,而且,随后还有几件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忙,无论如何,不能连续喝上两顿酒了。

    陈三元没有再强求,只是在一个手下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让韩成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日晚,两桌酒竟然被放到了一处,只是中间隔了座屏风。

    喝着喝着,无论是同学,还是发小,韩成功觉得,他们都成了林间的狍子,在实在跑不动了之后,就这么彼此看着、守着。

    陈三元端着酒杯坐到韩成功的身边,告诉他,三元桥北原来有座三元庵,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原本是庵堂里还俗的比丘尼!老人家在临终前告诉他,散落的比丘尼姐妹已经点化了韩成功,说他的天目已经打开……

    陈三元的娘已经过世十多年了,这十年里,陈三元一直没忘记母亲临终前劝他为善的话,可是,正份的生意竞争那么激烈,经济大环境又时好时坏,自己的船大一时也难以掉头,因此也就自己宽慰自己:母亲毕竟是爱自己的,不会不明白这个理。

    但是,母亲说的另一句话他就不敢马虎了,她让陈家的后人一定要和韩成功学,起码要上个大学。

    娃小的时候,你要给他光,他以后才会回报给你热;你还要给他善,给他美……陈三元的娘就是带着这样的憧憬笑着离开的。

    三元把椅子进一步拉近,颇有些神秘地说:兄弟呀,我娘一向料事如神,当年他说我有三次牢狱之灾,我愣是不信,大不了一次也就罢了,没成想,一次和人打架因为动了刀子进了班房,后两次都是因为有案底遭严打进去的,不多不少,刚好三次!

    你娘是个好人!我还记得她老人家每次看了我都是慈眉善目笑呵呵的。韩成功有些得意,自个小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特别讨母亲们喜欢。

    你小子就招我娘喜欢,她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怎么好儿子都让别人生了去,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让她生气呢?虽然时隔多年,陈三元还是不无妒意,但同时,对他娘所说的韩成功开了天目一说感到十分好奇。

    韩成功就说,自己哪有什么天目,如果那样,岂不成了二郎神那样的人物,而且,还反问陈三元,你可是知道的,我小时候是只喜欢孙悟空,并不喜欢二郎神。

    陈三元并不气馁,就问韩成功有没有感到自己有什么异样。

    韩成功就认真地想一想,自己这三十多年的生活就这么过来了,娶妻生女,在省城买了140平方的房子,也写了百来万字的作品公开发表了,其它也就没什么了,而且,这些事情许多人也都做到了,就以今天这两桌人来说,哪一个不是有房有车,身家上百万呀。

    我们的老班长,早早就入仕做了官,嫂子也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老丈人还在苏州有一大套别墅,你说这活得怎样?邵为军,当年曾经在三元桥住过几天,你当时不在家,我想介绍你们认识都没有可能,真不知道下那么大的雪你不归家能去了哪里?这位伍不凡,准备投资乡里,做一份很有前途的环保电池生意,那位虞美人,在人寿卖保险,那位曾大美女,自己开了一家香水公司,叫什么re调香室,专做用香、懂香、爱香的成功人士。她们二人一个是电池大王的同桌,一个是他的红粉知己,都是顶顶真性情的女人,老同学回乡创业,喊一嗓子,就都来了。韩成功指着几个同学一一介绍道。

    幸会幸会!都是成功的同学,也就是我陈三元的好兄弟、好姐妹,今后但凡有什么需要提箱子搬板凳的,尽管吩咐!三元是场面上人,应对这样的场面原本应该把自己往大了说的,没想到,今天却谦虚起来,硬把自己往小了说。

    韩成功暗暗点头,在自己结识的省城老板中,身家过亿的不在少数,但是,大家都是低调做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张扬跋扈的。

    伍不凡就和同桌、以及叫曾涓的美女一起站起来敬酒,为军想凑个热闹,却被伍不凡当众拦住了,并说他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老同学可不带搅局的。

    大家就都笑起来,为军瞪了伍不凡一眼说:你以为我要抢你的风头呀,我和成功喝!你呀,不担心一个微信传出去,弟妹看见了生气?

    一句话,倒把两个美女说得脸红了起来,此时,陈三元感念同学之间的情谊,竟然一口喝了杯中酒——先干为敬了。

    六个人先后喝尽了杯中酒,两位女士落落大方、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激起了大家的一片叫好声。

    酒宴渐入高潮。大家彼此熟悉之后,纷纷离席“打的”敬起酒来。

    陈三元转了一圈回来,坐回到韩成功的旁边。韩成功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地问:你心里有烦恼?而且——不止一件!

    陈三元瞪大眼睛,含着半口酒差点呛着:兄弟,你咋知道?我还真有几件烦恼事。不过——你倒说说看,看你了解不了解兄弟我了?

    虽然主动喝了点酒,又被孔赞国带来的部下轮番敬了酒,但是,韩成功此刻心里反倒明镜似的一片雪亮。

    第一件,你是因你的儿子生出的烦恼;第二件,最近你和嫂子在闹不愉快,第三件嘛,就是你的公司遇到了些小麻烦。

    韩成功也不知什么原因,一口气说出来后,心里感到特别舒畅。

    可是,陈三元倒急了,竟然抓住韩成功的手,再也不舍得放开。

    事实果真如此。陈三元家里弟兄三个,奇怪的是,前面两个哥哥生的都是女孩,轮到他的时候,他本就想生个男孩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没想到第一个还是个女孩,父亲气不过,就让他超生一个,结果还是个女孩。

    后来,有高人就给他出主意,他就到母亲的坟前叩头,痛哭流涕,表示要痛改前非,这才一胎生了个儿子。

    这下可把他的父亲给高兴坏了,主动担当起照顾孙子的责任,还整天带着孙子招摇过市,好不得意。

    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自己的老婆是有意见的,可是,陈家重男轻女,要不是自己给陈家生了个儿子,恐怕连说话的份都没有,现在,老爷子宠着孙子,自己即使有意见也没用。

    结果,儿子不仅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大壮实,而且还很有领袖样,上幼儿园那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有他吭气,其它孩子都不敢动筷子,有好肉好菜,先要尽他挑选。玩具更是如此,没他首肯点头,其余的孩子照例是不敢动的。

    老子威风儿好汉!当时他以为孩子小,大了、懂事了自然就会好一些,所以,对夫人诉说、老师告状一概不理。

    没想到,进了小学,就越发无法无天,打架斗殴、欺负小同学、甚至还欺负年轻一点刚毕业的女老师,这就让他烦恼了起来。

    也正因为此,陈三元和夫人之间的矛盾明显多了起来。

    家和万事兴,这话可真是一点不假。最近一两年,陈三元就感觉生意明显不如从前好做,而且,县城里欠款跑路的人明显增加了,不少放出去的款子打了水漂不说,还怄了不少气。

    韩成功也知道全国乃至全世界经济不景气,但是,类似放贷获取高回报的公司日子也不好过,这还是第一回听说。

    兄弟,你不知道,前年底一个给别人建厂房、建住宅楼的钱姓老板跑路,那一笔就把我亏进去几百万。喏,他一儿一女,听说都在你们省城里读过书的,后来女儿大学毕了业,回来后被她老子想方设法安排进了银行工作,儿子一直就在国外读书,听说后来还带了个广州那边富豪家的千金小姐回来省亲,结果这段姻缘愣是没成。陈三元似乎有道不尽的苦水和故事,今天在发小面前都要倾诉干净。

    你说的这件事,我也略知一二,我的连襟也认得此人,还筹钱帮了他一把,没想到,也被这个钱姓老板给坑了!韩成功感慨人心不古。

    是呀,最后人一跑路,到法院起诉的有二三十个,总计也有个二三千万的缺口,我当初也是好心,帮他搞了个几百万填填缺口,加上他在女儿工作的银行贷了六百万,再跟亲戚朋友筹措了一两百万,总想着过年至少没问题了吧,只要熬过年关,我再帮他把别人欠他的钱要一部分回来,那就一切都好说了。陈三元自斟自饮,不胜感慨。

    没想到,银行查账,催要贷款,那边,工人讨要工资,材料商也跟着起哄,最后他干脆全家跑路,到现在,都不知所踪!

    那你们放贷就没有抵押物?我听说,你们可是包赚不赔的。孔所长严肃起来,插了一句嘴。

    哎,大意了,钱老板在县城和镇上有三套房和一套别墅,怎么说也值千八百万,但没想到,被他一式两份,先押给了银行,再押给了我们,打了个时间差,结果这人一跑,法院一纸封条全收了去,这不,就在一个月前,全部低价拍卖掉了,银行自然没什么损失,我却只拿回来一个零头……

    此时,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听着他的讲述,故事一讲完,都唏嘘不已。

    三元,你这几件烦恼,其实归根结底,都系于儿子身上,把孩子和家庭忙忙好,那么一切就都不在话下了……韩成功总算搞清楚了,他若有所思。

    我们来晚了,告罪告罪,自罚三杯!门猛地被推开了,一个壮墩墩、笑嘻嘻的中年人挎着包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有一位气质优雅、颇为漂亮的女士。

    曹大局长——曹龙川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三元,这下好了,能管住你儿子的人来了!韩成功带头迎了过去,并朝着来人张开了怀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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