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孟清秋还曾嫌弃过钟奕泺的课本,一点都没有想过现如今自己会坐在钟奕泺身边看着这可恶的课本。孟青城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快,也聪明,他并没有真正让孟清秋入学,而是像大学办理的旁听证一样,只是让她跟着钟奕泺和孟语菲进学校有了凭证而已。
幸亏孟青城替她着想,不然像孟清秋这样在课桌下看了一上午小说还不认真学习的情况,早就被老师提溜出去骂个十几次。
今天她又穿了钟奕泺的衣服,早已惹得季霄抓耳挠腮想要知道真相,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没有拖堂占用的课间,顾不得手上一堆留堂卷子,迅速冲上前,“小阿姨,你怎么又穿着钟奕泺的衣服啊。”
“唔?”孟清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穿着他的衣服?”
季霄眨了眨眼睛,回答毫不迟疑,“你这衣服是他期末考穿的,他去年来学校次数少到爆,穿的什么衣服大家都知道。”
“哦。”孟清秋点点头,无话。
“那个。”
孟清秋一巴掌拍到满脸期待的季霄脸上,淡淡道,“管这么多干什么,管家婆啊。”
她这一巴掌可不轻,季霄嗷了一嗓子,捂着鼻子蹲在旁边委屈。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还有身边奇怪的氛围,他顾不得鼻子,抬头看去。这一眼看过去,倒是乐了。季霄连忙从旁边拉了个椅子,一屁股坐在孟清秋身旁,显然是不愿意走了。
“诶,你觉得这次这个能成功吗?”
“不知道啊。”
“我觉得不行,你看钟神身边可有个大美女呢!”
孟清秋耳朵微不可察地一抖,仔细又小心地扫了眼身边不动声色故作高深的钟奕泺,悄悄凑近季霄,虚捂着嘴巴,低声道,“告白的?”
季霄也学她,脑袋凑了过来,低声道,“凭我近三年的经验来说,基本可以肯定。”
后面几排的孟语菲眼睁睁看着告白的妹子从门口走到钟奕泺的桌边,直到从孟清秋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她才猛然大松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反应,她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心情,居然这么紧张,会担心孟清秋对钟奕泺有意思。
她实在太草木皆兵了些。
可能最近敢这么大胆在所有人面前告白的妹子实在太少,不仅教室里连附近走廊都挤满了人围观,周泽衍正抱着一摞卷子准备穿过人群,却因为随便扫过去的一眼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钟奕泺。”妹子被这么多人围观,紧张地话都说不稳,“那个,我叫。”
“你来,是想向我告白?”
钟奕泺一反常态抬头看向妹子,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好像一个鼓励的讯号,让妹子更加激动,直接脱口而出,“是!”
围观群众也是一阵嗡嗡的讨论声,平常钟奕泺可都是沉默以对,直到告白的妹子受不了四周的声音自己放弃。可是这次,他居然亲自给了回应。
“对不起啊。”钟奕泺挑起唇角,伸手捞住和季霄窃窃私语的孟清秋肩膀,一把将没反应过来的她揽在怀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妹子这才看到他身边一脸懵的孟清秋,涨红了脸转身就往外跑。
“喂。”孟清秋下意识想喊住对方,可惜妹子跑太快,没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唉,当众被拒多伤心啊。”
周泽衍被妹子撞了下,手中卷子散落一地,但他却皱着眉看向教室里和钟奕泺坐在一起的孟清秋,不知在想些什么。几个好心的同学帮他捡起,他才反应过来接过卷子道谢,可刚刚旁观后心头涌起那点异样,却叫他难以平静。
难道,他是受了那个家伙影响?
他重新抬眸朝孟清秋看去,正好与她对视,对方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礼貌的笑意点了点头,便转头与钟奕泺说话。之前的异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但他可不会相信只是错觉,万一那个家伙还活着,甚至对他有所影响,那就麻烦了。
教室里孟清秋正朝钟奕泺抱怨,“你说你,怎么这么招桃花呢?要是让许然知道,他铁定疯。”
“你刚刚看到没有?”
“什么?”孟清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被墙壁遮挡,什么也没有看到,“你别转移话题。”
“周泽衍的表情不对。”
孟清秋一愣,“我没看出来。”
“那个表情。”钟奕泺皱眉思索,搜肠刮肚才想出一个可以描述大概意思的比喻来形容,“就像你偷藏的鸭脖被许然翻出来全都吃光一样。”
他瞥了眼孟清秋不太好看的脸色,轻描淡写道,“就是比喻一下。”
“所以说,你是觉得他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可能要泄露了?”
“你们在聊什么。”旁边的季霄已经两眼直冒问号,“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孟清秋眼珠一转,正经道,“周泽衍偷了我的鸭脖,刚刚和我对视心虚呢。”
“你还认识周老师?”
“嗯,应该认识吧。”
什么叫应该认识?还有,为什么周老师会偷了你的鸭脖?
直到钟奕泺提前离开学校,孟清秋都没有给季霄解释这个富含哲理的问题。先是将孟语菲安全送回家,两人以出去买菜为由,做贼般偷偷溜回学校。根据顾铭风友情提供的消息,周泽衍下午只有两节课,大概四点左右会离开学校。
孟清秋本来不想把钟奕泺这个拖油瓶带上,但是被对方以各种美食为由威胁后,只能答应给钟奕泺贴了个许然手制的隐身符,万一被周泽衍发现行踪想大打出手,她也方便将钟奕泺送走。
“你说周泽衍到底想干嘛?”时间还没到,孟清秋趴在学校的围墙上探头去望,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他难不成真是看上我了?”
钟奕泺一口鸡排卡在嗓眼里,边咳嗽边说,“你,咳,他,咳,干嘛要,咳,看上你?”
孟清秋想给他个白眼,但是看这可怜孩子咳嗽实在太可怜了,便勉强帮他拍背顺气,“你忘了?许然说过,我的血对他提升功力有用。”
“你不还说我的元神对他有用吗?”钟奕泺将鸡排咽下去,追问道,“所以你是在纠结他看上了我还是你,这才非要跟踪他吗?”
被道破心思的狐狸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装正经,“我这是担心你被他骗!”
她只是。
那天周泽衍看她的眼神很熟悉,但她记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的记忆。而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周泽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那天的周泽衍不是周泽衍一样。
老神在在的钟奕泺自然不信,咬着鸡排点头,“是,你是在为我着想。”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这熟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孟清秋一个不稳从墙头上倒栽葱摔了下来,带起一片尘土。钟奕泺手上剩下的半个鸡排顺势掉在地上,糊上了孟清秋的半张脸。虽然两人一站一躺,但表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看见孟清秋的姿势,周泽衍忍俊不禁,蹲下身拿出餐巾纸将鸡排拿开,替她擦干净脸,伸出一只手递向她,“先起来。”
今天的夕阳很艳丽,孟清秋觉得应该是自己撞到了脑子或者是被这光刺瞎了眼,否则怎么会这么不清楚,居然想起了那段久远的记忆。久远到,她都快忘的一干二净。可即便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下意识将面前这人,当成了那个回不来的人。
不是他。
孟清秋垂眸敛住情绪,伸手递向周泽衍,借力起身,抖了抖大衣上的尘土,不动声色道,“谢了。”
钟奕泺连忙上前扶住孟清秋,心头忐忑,一是没想到周泽衍会发现他们,二是他掉了块鸡排在孟清秋脸上,这死狐狸最会记仇,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报复回来。
不过他这点担忧全都只能白费,孟清秋脑袋乱的,根本记不住这块鸡排的仇。
“周老师回家啊。”
“是。”
“那,再见。”
孟清秋眼皮直跳,看来今天真是开局不利,跟踪周泽衍的计划是暂时没法实行了。
“今天我也没什么事,想去钟同学家里家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钟奕泺和孟清秋茫然对视,一时间竟搞不明白周泽衍心里在想什么。
“方便,我们正准备去买菜,周老师干脆一起吧。”
钟奕泺趁转身的时候朝孟清秋使了个眼色,他倒不敢在周泽衍面前张嘴,谁知道这家伙耳朵像不像孟清秋这么尖,多小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与其躲避周泽衍,还不如顺着他的意,顺其自然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可以吗?”
周泽衍礼貌地看向孟清秋,看模样很想得到她的允许。但孟清秋好像在想什么入了迷,低着头没有回答。
“喂。”钟奕泺伸手戳了戳孟清秋,“问你话呢。”
孟清秋猛然惊醒,“啊!随意。”
她面色恍惚,不看方向就朝前走,被钟奕泺伸手拉住,指向另一边,“超市在那。”
“哦。”
孟清秋还没走几步,胳膊又被钟奕泺扯住,“跟我走。”他很无奈,在周泽衍面前又不好责备孟清秋什么,只能好脾气地带着迷糊的狐狸向超市走去。
傍晚的超市里人不少,再加上广播里不停播放的音乐,营业员介绍商品的声音,吵吵嚷嚷,钟奕泺一边盯着孟清秋一边推着车,就这样还有机会偷偷打量前面的周泽衍,他都觉得自己最近各种技能简直蹭蹭蹭往上涨。
“你到底怎么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钟奕泺偷偷询问孟清秋,手里还拿着刚从冰柜里拿出的一盒酸奶,如果孟清秋还是一脸茫然,他会试试各种方法让她清醒,“难道是刚从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孟清秋双眸恢复清明,但她的眼里又多了些钟奕泺看不懂的东西,“你才是要小心,他需要的是你的魂魄而不是你这个人,所以动手很简单,趁你有了心魔元神不稳的时候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我和许然都救不了你。”
“我明白。”钟奕泺松了口气,“但你别想转移话题,刚刚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孟清秋转过脸看他,沉默了瞬,低声道,“我以前,好像见过他。”
“你不是说他是魔君吗?见过他很正常吧。”
“不是。”
还没等孟清秋说出为什么不是,挑好了散装泡椒鸡爪的周泽衍朝他们走来,她便没有再开口。
周泽衍温润一笑,“等久了?”
“不久。”钟奕泺也笑笑,“结账吧,不然许然真要等急了。”
孟清秋和钟奕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超市浪费了多长时间,此刻许然在客厅里抱着枕头来来回回,肚子发出一阵又一阵催促,坐在沙发上准备好好休息的孟语菲被他弄得头昏脑涨,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带上耳塞眼罩,仰头睡觉。
今天许然顶着韶光的名头去见了开发商的负责人,说了一上午嘴皮子都快要说破,口干舌燥却一点用都没有。大树长得并不是地方,正巧那一片是要作为中心广场的雕塑准备,所以必须要挪。
许然不是第一次遇到失败,但是哪怕失败已成习惯,可再一次遭遇失败,无论是谁都不会好受。
所以不好受的许然决定回家吃饭,化食物为动力,谁想到,做饭的两个家伙出门没了踪影,别墅区又偏僻没办法点外卖,不想动弹的许然只能和孟语菲一起乖乖等孟清秋和钟奕泺回来。
在许然进行不知第几十次伸展运动的时候,终于听见地下车库有了动静,“他们回来了!”
“我回来了。”孟清秋懒漫的要死,一踩到家里的地板就变回狐狸身,朝小沙发扑去,“好累哦。”
“累你个大头鬼。”钟奕泺上前踢了它一脚,“做饭,我一个人搞不定。”
狐狸扭过头,哼道,“躺一会。”
就在钟奕泺眯了眯眼,上前准备踢第二脚时,却被周泽衍拦住,“我帮忙吧。”
“别!”狐狸连忙跳起身,“我去!”
钟奕泺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魔君一句话这么管用。”
许然在旁边嘲笑,“什么管用,这家伙是怕周老师把厨房给炸了。”
周泽衍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疑惑,“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没想到许然听后惊讶道,“你不知道吗?之前你因为进厨房做顿饭引起地陷这事可是在九重天传了个遍。”苏陌萱告诉狐狸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可是笑到肚子疼呢。
周泽衍脸色一黑,“谁传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做个饭引起地陷?钟奕泺一个激灵,该说果然不愧是魔君吗?做个饭都这么惊天动地。
饭毕,许然乖乖进厨房洗碗筷,狐狸趁人不注意,麻利的呲溜一声钻进厨房,趴在烤箱上密音传声给他,“你觉不觉得周泽衍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它这么说,许然倒是想起一些被他忽略的东西,“是挺熟,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既然连许然也想不起来,那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狐狸不急,“你今天回来挺早,失败了?”
许然脸一垮,“是啊。”
“不是说还有钉子户吗?不会这么快的。”
“谁知道呢。”许然情绪低落,盯着洗碗机发起呆,“要是有什么,可以拖住他们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