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人到医院,光是帮忙办理住院手续就废了不少功夫,而李家父母和顾家父母匆忙赶来,许然又为两人受伤的理由发起了愁。想了想就干脆说,是钟奕泺一行人在路边碰到卖狗肉的团体,李清扬没看路摔了一跤栽进狗血坑里,顾铭风则是晕血。
也亏得这么坑爹的理由两家父母居然信了。其实他们也不能算完全信任,只是自家孩子受伤正是心惊胆战的时候,哪有功夫多想其他缘由,光是担心孩子有没有事就已经够占用全部思绪了。
不过,除了这理由,许然一时半会也没别的理由可以搬来用,再说钟奕泺这个臭小子又不帮忙,只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许医生?”
许然四处缴费找医生忙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会,却还是晕晕乎乎,这突如其来一声呼唤倒是让他从满脑袋浆糊中清醒过来。
“方小姐?”
他这才发现,送两个小孩手忙脚乱来的医院居然是方雅若住院的一家。一段时间没见,她脸色倒是好了很多,看模样,倒是能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四处乱晃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许然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你妈妈不在吗?”
方雅若羞涩地笑了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遇见了你们。我妈妈回家收拾东西,反正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大碍,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说着,她眼底初见熟人的兴奋被担忧所取代,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总觉得许然和钟奕泺之间发生了什么,明显钟奕泺对于许然,多了些隔阂的模样。
“哦,没事。”许然连忙拍了下身边的钟奕泺,让他别再一副冰冷的表情,解释道,“是他同学出了点事,我们陪他们来医院做检查。”
简单解释了下目前处境,方雅若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他们本来就不相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换做平时许然或许就让她离开,可他眼角瞥见身边钟奕泺,突然有种想留下方雅若的想法。
“在这呆一会吗?”
方雅若有些迷惑,但她敏锐地察觉出钟奕泺的异样,便让护士帮忙把轮椅推近些,又示意护士离开,这才好奇地看向许然。
“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唐突。”许然摸着鼻子犹豫道,“你当初,是怎么接受自己变成那种状态的?”
“我?”方雅若看了看平静得有些奇怪的钟奕泺,细细思索了番,才小心翼翼开口,“我也不知道花了多久。”
“只是最后我想通了,并不是因为我想通,而是因为,事实已经摆在我面前,我不接受,也没有用。”
“你们聊。”
明白许然是想借方雅若让自己认清事实,他心底也明白这事实他只能接受,但不代表他现在就有能够接受的心情。钟奕泺不想再听,起身时却感觉脑袋一阵晕眩,连四肢都开始无力,他心底暗叫不好。
之前和蛇妖纠缠他就已经满身大汗,有惊有险,和孟清秋一起等待许然时吹了阵冷风,那时身子就已经发虚。神经大条又身强体壮的孟清秋自然忘记钟奕泺只是个凡人,根本比不过她的体能,也就没有提醒他注意保暖。
这么一来,虚弱的钟奕泺染上风寒,直到烧起头晕不适才发觉。
“喂,你没事吧。”许然赶忙接住钟奕泺摇摇欲坠的身躯,扶他坐回长凳上,“不会是哪伤着了吧。”
这高烧来得有些猛烈,钟奕泺这身子哪能招架得住,许然的声音忽远忽近,根本听不清,更别说回答了。许然心惊不已,刚刚看到那两个小孩倒在地上他都没有这么紧张,钟奕泺现在可是他的金主,真出了事他怎么跟萧远航交代?
脑袋本就一团浆糊的许然愣怔在原地,幸好不明情况的方雅若及时提醒许然,可能是感染风寒的缘故,又好心指了急诊的路。不然许然真要成无头苍蝇,不知所措。他和孟清秋就没怎么生过病,这辈子更是没来过医院挂号。
方雅若担心许然一个大男人毛手毛脚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硬是让护士帮忙推着轮椅,跟着两人见过大夫又吊上水,这才松了口气。
许然庆幸不已,“幸亏有你,不然他的病情就被我白白耽误了。”他顺手掏出手机,下意识就想按上屏幕下端的号码,抬头看向方雅若,“那个,可能你还不知道,这小子的代理监护人,是萧远航。”
见方雅若低着脑袋半天没有说话,许然开始懊悔自己直接提出了萧远航,“你,准备见见他吗?”
“唔。”方雅若摇头,声音比许然想象中平静,“我还是回病房吧。”
她抬头朝许然笑了笑,一点异样也没有,“我还没做好准备,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先行回到家的孟清秋霸占了整个沙发,来来回回变了好几个姿势,这才以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姿势躺在了沙发上。她打开空调又打开电视机,装作看电视的模样实则偷偷听着门外动静,一边想着该以什么样霸气的姿态迎接许然和钟奕泺。
可是没想到这一霸气,就霸气到睡着。
“嗯。”
孟清秋脑袋不停打摆,摇摇晃晃,终于失去平衡跌下了沙发,摔倒了地上,幸好有软软的毛毯裹着,没有受伤。她揉了揉眼,推开捂在脸上的毛毯,发觉竟然已经是白天。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在地板上,赶走了冬日的冰冷。
“搞什么。”
孟清秋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支起胳膊挺直背脊,眯着眼伸手去勾沙发上的手机。简洁的锁屏上显示已经临近十点,可环顾了圈客厅,不像是有人回来的迹象。她拿起桌上昨晚剩余的冷水装进肚里,总算暂时解决了大声抗议的五脏庙。
随手点开微信,就见屏幕上跳出来许然的留言。
“钟奕泺发烧了,你有空中午来送饭吧,就是方雅若住的那家医院,不嫌弃也可以看看她。”
下面第二条就是地址。
发烧?孟清秋轻笑,不会是被妖怪吓到了吧?既然这么嫌弃,谁给他送饭啊?
抱怨半天,总算把心底的不平还有愤怒发泄出来。她背靠沙发瘫了会,心里不停唾弃着送饭这件事,可还是起身走进厨房。
反正她饿了,中午也要吃饭的,给自己做的饭,又不是给那两个家伙做的。
这么想着,孟清秋随手翻了翻橱柜,这个时间点煮粥就有些紧。
她简单看了眼,干脆找出之前钟奕泺准备好剁碎的猪肉,本来他还说要包饺子,现在都住院了,饺子估计也包不成了。冰箱还有些上次剩下的菌菇,她干脆拿出来切碎,加在肉馅里。
简单撒了些调料进去,孟清秋用开水烫开大白菜叶子,一点一点将拌好的肉馅裹进去。灶台上煮了锅鸡汤,她将包好的白菜叶用牙签封住,放进锅里中火慢煮。
青菜叶洗干净,晾在一旁。西红柿切成块,扔进油锅里滚了几圈,她加了几碗水和鲜鸡汤进去,又在一旁搅起面糊,等西红柿汤煮开后把火关小,慢慢将面糊倒入。眼见面疙瘩快要成型,青菜放进去,虾米放进去,胡椒粉放进去,滴了几滴香油。
这时两边关火,她从橱柜深处扒拉出一个饭盒,许然就这一点好,家里什么东西都有。这还是当初孟清秋看上的,结果买回来就扔在角落里等着结蜘蛛网,没想到今天倒是能派上用场。刷洗了遍又放进消毒柜里消毒,想想好像三个人吃,这么点应该不够吧。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伸手拿鸡蛋。
在碗里打散后,加热油锅,等锅开始温热,一手捧着蛋液,一手用漏勺接着,倒入油锅之中。很快,蛋液变成雾状,她手疾眼快捞起放在一旁的吸油纸上,小心挤干上面的油,抖落在饭盒最上层,看起来金黄绵软,仿佛棉花糖。
准备好一切,孟清秋解开身上的围裙,转身进屋找衣服穿。可是进屋她才反应过来,许然只帮她买了春夏的衣服,秋冬棉服一件没有。许然的衣服她又看不上,灵动的眼珠转了两圈,干脆偷偷溜到钟奕泺屋里。
他那几件大衣,她可是一直眼巴巴瞅着呢。
钟奕泺并不知道,其实许然有两辆车,一辆被他开走的老爷车,一辆是不常用只为耍帅的摩托车。但许然还是偏爱老爷车些,车钥匙也喜欢放在显眼的位置,所以这摩托车的命运,和饭盒差不多。
抱着食盒走出门,就见隔壁的老教授夫人裹着羽绒服正出门扔垃圾。
“小孟,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祥,她很喜欢孟清秋,每次见到这姑娘都要拉着说几句话,“这次回来过年,多呆几天,许医生不忙就让他来我家,这几天我们包了饺子。”
“就这几天回来的。”孟清秋回答从善如流,脸上满是笑容,“老许这几天不忙,咱们可以一起吃个年夜饭。”
邻居都以为她和许然是表兄妹,她出国留学,偶尔会回国和表哥一起过春节。相比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许然,孟清秋倒是时常和邻居打交道,虽然只是几件小事,但她长得好看,说话又有礼貌,还从来没有人不喜欢她。
除了钟奕泺那个臭小子。
听到她的声音,房里的老教授很高兴,扶着夫人颤巍巍走出来和她打招呼,“好啊,记得一定要过来玩。”
“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骑着摩托车到了医院附近,孟清秋找停车场就花了不少时间,等走进医院大门,许然开始打电话催促,“祖宗哟,你什么时候到?我都快要饿死了。”
里面还夹杂着钟奕泺的冷哼,“你等她做什么?我打电话叫外卖。”
听到钟奕泺不情不愿的声音,孟清秋只觉得心情大好,“我马上就到。”
医院里中午人不少,大多是帮忙照顾病人的家属,挤在食堂里排队吃午饭。住院部的路恰巧经过这里,孟清秋没注意,差点和别人撞在一起,她虽然反应迅速躲得很快,但衣角带起的风还是将对方手中卷宗卷起,几张片子掉落在地。
“对不起。”
孟清秋赶紧蹲下身替对方捡起,“给。”
“谢谢。”
绵软轻柔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孟清秋的注意力,下意识看向对方。先映入眼帘的是纤长的手指,大一号的白大褂里套着灰色马海毛的毛衣,小巧的下巴,单薄嫣红的唇,秀气的鼻梁,一双清澈如河水般泛起阵阵涟漪的眸子。
只是不知道她眼中的涟漪,是否为自己而起。
眼前这双眼莫名和记忆里的那双相重叠,却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孟清秋蓦地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连忙抱着食盒起身,“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走进电梯,将一切胡思乱想抛在脑后。却没注意到,一道视线跟在她身后,直到厚重的电梯门挡住了所有的窥探。
“你终于来了!”许然蹲在病房门口等,看到孟清秋的身影就像在沙漠看到绿洲,亲人般扑了上来,眼泛绿光盯着她手里的食盒,“做了什么?”
“菜包肉和面疙瘩,还有蛋松。”孟清秋干脆将食盒递给他,提醒道,“对了,隔壁老教授说做了饺子,有空你去拿。”
许然动作顿了顿,想起老教授那滔滔不绝讲座般的演说,马上就满脸委屈,“我能不去吗?”
“老人家好心好意。”孟清秋肚子又开始抗议,推着许然就往病房里走,“快点,马上面疙瘩就糊了。”
“你怎么不去!”
“别忘了,我出国留学很少回来。”
许然愤愤道,“那就别回来了!”
“哦,那你别吃了。”
两人在这耍宝,钟奕泺在病床上虚弱地躺着,安静如空气,可存在感却一点没少。本来不想说话,可看见孟清秋身上套着他的大衣,一口气卡在嗓眼里差点没出来。
孟清秋也觉得自己不在理,小心翼翼向他搭话,“那个,吃吗?”
钟奕泺连看都不看一眼,看到孟清秋他早就气饱了,“不。”
吃字这个音还没发出来,刚刚张开嘴巴,就被许然一勺子塞了个正着,“吃吧你。”
面疙瘩温度正好,还带着鸡汤的鲜味,直接勾起了人肚子里的馋虫。
许然换了个勺子,连忙往自己嘴里塞了口,忍不住小声嘟囔着,“有什么可生气的。”
“咚咚咚”
钟奕泺本想反驳,可是查房的医生过来,他便闭上嘴巴继续沉默。
“请进。”
“刚刚护士来量体温了吗?”
“来了。”许然连忙放下饭盒,给医生让开道,“说是恢复了正常体温。”
说着,他踢了脚旁边孟清秋,“给医生让个位置。”
一向聪明伶俐的孟清秋像是成了木头人,居然没了反应,被许然踢了脚才呐呐起身。她这个模样奇怪得很,许然下意识就看向来人,刚刚没有仔细看,现在一眼望去,他竟然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像了。
不过孟清秋也只是晃了下神,便恢复正常。
“温度已经正常。”医生简单做了个检查,转头看向许然,微微笑道,“你是家属?记得吃些清淡的。”她视线转向许然手里的食盒,提醒道,“鸡蛋最好不要吃。”
许然连忙点头,“哎,这鸡蛋我吃的,放心,不会给他吃。”
等对方离开,许然放下食盒,一把将孟清秋扯到一旁,“我刚刚看错了?”
“没看错。”孟清秋不以为然,“只是眼睛像而已。”
“真的?”
见许然还是狐疑,孟清秋挑起唇角,俯身抬手将食盒最上方的蛋松塞进嘴里,“我骗你做什么?”
“我的蛋!”许然这才反应过来,哪顾得上再问她,连忙护住食盒,“剩下的你不能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