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威尔帝的声音,风立刻攀住敞开的升降台顶棚,纵身一跃,翻去了上面的平台。留在下面的编号27027看不到男子到底做了什么,只听到一阵金属相撞的嘈杂声,齿轮开始咔咔作响,脚下的升降台猛然一震,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开始缓缓上移。
威尔帝及时地跨进了升降台,编号96096紧随其后,只是在跑进升降台时突然踉跄了一下,多亏编号27027扶了她一把,少女才勉强稳住身子。
“你……”编号27027为对方表现出的虚弱而吃惊,编号96096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上少年的唇,制止他说下去。
“我遵守了约定。”她微微一笑,“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这种“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但迎着对方坚持甚至固执的目光,编号27027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又闻枪声。
此时升降台还未离开一楼,正廊那边的交火声他们能听得很清楚——方才片刻的寂静简直像假的一般,当枪声再次响起,节奏和火力明显比之前更猛烈,虽然交火的距离似乎一直在朝这边缓慢推进,但所有人都判断得出来——等敌人兵临这里,升降台早已安全离开。
编号96096和风都明显松了口气,就连威尔帝,也嘀咕了一句“原来还是能撑住的嘛,刚才突然没动静真是吓死人了”。唯有编号27027皱起眉头,他静静听了片刻,突然问。
“是谁在抵挡白兰他们?”他问,“这一层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升降台内的空气有一瞬的凝滞,不过这份尴尬很快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给打破了。
“当然还有别人了。”编号96096说。
“这里毕竟不是白兰的地盘,塔里有些守卫很正常吧?他们只是拖延一下时间,一会儿就能安全撤离的。”
威尔帝立刻鄙夷地瞪了编号96096一眼——编,你接着编!
编号96096直接装作没看到,一脸的镇定和从容——反正自己当“坏人”又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有点对不起rebo,但现在必须让编号27027打消刨根问底的念头,那个人所做的牺牲,只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这样啊……”
编号27027果然相信了少女的说辞,不再多问。此时升降台已经越升越高,交战枪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了。
“都已经设置完毕。”风从顶棚上重新跳回升降台内,轻轻拍去手上的灰尘,望向威尔帝。
“但如果想在指定楼层停下来,必须有人在那个楼层接应。”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威尔帝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他那个古董级的通讯器,捣鼓了一番,里面立刻传出很嘈杂的声音,直到“咔”的一声,嘈杂声才慢慢退去。
“喂?喂!”威尔帝对着那头喊道,“正一,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编号96096突然朝这边看了一眼,编号27027也立刻抬起头,吃惊地望着威尔帝。
“听到了听到了。”那边回应道,但因为通讯器质量不佳,对方的声音严重失真,听上去古怪而滑稽。
“我已经等在升降台这边了,你们什么时候到?”那个声音问。
“十分钟后吧。”
“行,我明白了。”
挂断通讯器,威尔帝一转头,看到编号27027正一眼不眨地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威尔帝有点奇怪,问。
“您刚才提到的‘正一’,说的是入江正一先生吗?”
“没错,是他。”威尔帝点点头,“我差点忘了呢,你和他是认识的,关系似乎还算不错?”
编号27027点点头:“我刚醒来的时候,系统运行和信息传输一直不流畅,是入江先生一直在帮助我照顾我,只是后来我擅自跑了出来,就再也没见到他了……”少年脸上露出几分期待,“我一会儿能见到入江先生吗?”
“当然可以了。”
编号27027眼中立刻绽放出欣喜的光芒,苍白的脸庞都无法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只要不是瞎子,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入江正一在少年心中绝对是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威尔帝看在眼里,只觉得万分沮丧——他当初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发布通缉令要把入江正一抓到光明塔里,除了因为他是入江野一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到入江正一曾经照顾过编号27027很久,因着这一层恩情,再加上对编号27027本性的了解,威尔帝觉得到时候只要用入江正一做诱饵,编号27027肯定能主动找上门来,自己就能得到这名梦寐以求的nr了。
结果自己精心筹划的一场戏,还没开演,就被白兰那个混蛋给毁了。威尔帝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那个魔鬼居然肆无忌惮到能直接带兵入侵地下世界。为了反击,他只能把编号27027的存在公之于众,不过这也意味着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把编号27027据为己有——从少年用火焰亮明身份的那刻起,他就不再代表他自己,而是重新拾起了曾经的身份,背负起了一个家族的命运。
但威尔帝也非常清楚,自己这种行为,其实对编号27027,或者说是对沢田纲吉,其实很不公平。
——因为他不确定,沢田纲吉是不是真的想要重新恢复这种身份。
威尔帝清楚地记得,很久以前,似乎是rebo刚成为沢田纲吉的老师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次在闲谈中提过。
——那孩子不想当首领。
虽然那只是rebo一句随意的话,不知为何威尔帝却记了很久。如果沢田纲吉真的不想背负那个沉重的身份,那么他的“死亡”,其实已经赋予了他解脱的自由。但现在,少年却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重新推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并被寄托了更热烈的期待,更殷切的希冀,更焦灼的渴望。他忠诚的追随者们,一定正迅速赶往这里,或许在沢田纲吉走出边界大门的那刻,就能正好与他们相遇。
但是。
在sa预警系统还未解除的情况下,沢田纲吉真的适合与那些人见面吗?
或许,应该让露切大人和这孩子见一面。威尔帝忍不住想。他需要得到一个智者的指引。
威尔帝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竟和rebo不谋而合了。他们都没办法决定少年的命运,却也不想看着他误入歧途,所以就把希望放在他们最信任最尊敬的首领身上——凭借露切大人的力量,一定会为这个孩子指明最适合他的未来。
时间转瞬即逝,当威尔帝从沉思中回过神,升降台的速度已越来越慢,直至微微一震,彻底停了下来。
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威尔帝研究室的所在地,光明塔39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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