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可怜入江正一这个本分老实的技术男,被那几个“凶残通缉犯”拽着又跑又蹿,七转八拐,直到快累去半条命,才终于在一间废弃的仓库中停下来。
“看来引起大骚动了呢。”虽然跑出很远,还能听到隐隐的警笛声,狱寺隼人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临近七虹祭的日子,他其实是不想制造出太大混乱的,可这里偏偏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无视了狱寺隼人瞪过来的不满目光,云雀恭弥一把揪起入江正一的衣领,后者早在停下来时就累得软在地上成一摊泥了。
“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入江正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镜也歪了,因为逃跑途中不小心摔了几跤,衣服也弄得灰尘扑扑的。他没好气地看了云雀恭弥一眼,把头扭开,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气恼。
没想到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居然给自己脸色看,云雀恭弥的目光一下冷下来。
“你是在向我挑衅么?”
“我才不想和一个想杀了编号27027的人说话。”大概是觉得如今的自己再没什么牵挂了——赖以为生的店没了,27027也跑了,入江正一完全一副豁出去的姿态,“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你们凭什么去决定27027的生死?!就算他是nr,也是有思想有情感的!!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入江正一已经做好被痛殴的准备了,结果一番怒吼后,在场的三个人居然都愣住了,还彼此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半晌,云雀恭弥手一松,放开了入江正一。青年几乎有点目瞪口呆——这个“暴徒”居然放过了自己?
“十代目……也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呢。”狱寺隼人低声道,目光有点怔忡,似乎陷入了回忆。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直到山本武出声打破。
“在讨论如何对待编号27027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确认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远处的鸣笛和骚动渐渐弱下来了,废弃的仓库中,光线晦暗得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
“编号27027,真的是nr吗?”
***
编号27027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虽然因为逃离了战斗圈,所以sa系统预警及时解除并归于平静,但系统混乱的状况却没有得到改善。远处的警笛声刺耳得让人心惊,nr的超凡听力让他知道很多人正赶往之前发生爆炸的地方——那是他引发的爆炸,当时那个冷酷的对手正要冲向自己发动最后一击,心中不想死的执念竟让他掌间突然迸发出能量强悍的火焰,只一拳,便摧毁了半栋房屋,自己才得以趁乱逃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进行系统修复,可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直觉”(虽然机器人其实不应该拥有这种东西)在告诉编号27027,附近并不安全,他应该再跑远一些,最起码也要离开“13区”。
但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脚下一个踉跄,少年腿一软,重重跌倒在地,清晰的痛感让他头皮有些发麻,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却让他好像突然“看到”了眼前的世界。
——是的,是真真实实在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而非是感应系统把周围的信息经过中央系统处理后再反馈给意识系统。那种感觉,就像一直戴着墨镜的人,突然摘下了墨镜用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个鲜活而真实的世界一样。
编号27027眯起眼,在视觉感官变得如此奇异的同时,他觉得自己的嗅觉也灵敏起来。他嗅到一种腥咸的味道缭绕在身侧,虽然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但他知道,那是血的味道。
——而且,是人类的血。
温暖粘稠的鲜血正从身上无法愈合的伤口中慢慢渗出,仅是随意看一眼这种刺目的颜色,编号27027就翻江倒海般眩晕得难受。他痛苦地闭紧双眼,但殷红的颜色却如附骨之疽般钻进他的脑中。脆弱的神经似乎被猛烈撞击了一下,少年□□一声,在混沌翻腾的思绪中依稀瞥见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弥漫的硝烟,纷飞的战火,在一片地狱般的废墟之中,有人紧紧抱住他,鲜红的血从那人身上止不住地涌出,那么多,那么多,仿佛要染红整片天空,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
他想从那人的怀抱中挣出,他想看看那个人的脸,他想轻轻问一句,带着至上的恭敬和虔诚——
那个人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滚烫的泪滴上少年裸露的肩臂,对方的声音喑哑而哽咽,少年需要很努力才能勉强听清那些支离破碎的语句。
——〖……不要向他们屈服……更不要……忘记你真正的心……〗
——〖……你不是编号27027……〗
——〖……你真正的名字……其实是……〗
画面却渐渐暗下去,暗下去,连同眼前的世界都慢慢沉入了黑暗,在编号27027终于支撑不住阖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盘旋在自己头顶,发出类似翅膀拍动的声音。可下一秒,突然传来利器破空之响,翅膀拍动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片寂静中,两个黑色的影子踩着急促的步子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彭格列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他了。”其中一人说道。
“不过还好……”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语调轻快而爽利。
“我们到底是赶上了呢。”
***
“云豆失去联系了。”
十几公里外的废弃仓库中,云雀恭弥突然变了脸色,看着手腕上渐渐暗淡下来的腕表光屏。他的指尖在光屏上轻点了几下,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被人恶意损毁的可能性很高。”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表情也立刻严肃起来,云豆虽然只是跟踪监察型的机器鸟,但它的防御能力绝对不弱,对外界危险的感知力也十分敏锐,基本不可能发生被损毁的情况。若说目前谁有实力能将这种高级机器鸟轻易截杀,恐怕只有……
“难道是密鲁菲奥雷的人?”狱寺隼人阴沉道,下意识握紧了拳,“他们的势力果然也渗透下来了。”
“还有一种可能,”云雀恭弥淡淡道,“是编号27027做的。”
“不可能!”入江正一反应剧烈地回驳道,“编号27027才不会随便伤害同类,你不懂就别乱说!”
山本武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云雀恭弥要扬起来的[]浮萍拐,狱寺隼人则一把将入江正一拉到身后。
“我知道你现在一肚子气,”狱寺隼人转头看着身后一脸忿怨的人,也很无奈,“但如果你想活着回去,就别激怒他。”
入江正一愤愤地把头撇到一边,云雀恭弥看在眼里,怒极反笑。
“你说我不懂?”男人冷笑一声,“呵,你连他是不是nr都说不出来,凭什么自认很懂他?”
这正是他们刚才讨论陷入僵局的话题——居然能流出和人类一样的鲜血,编号27027到底是不是真正的nr?
“我的确不知道。”良久,入江正一才闷闷地开口,声音格外晦涩,“我只是从他的行为和部分数据监测值上得出他是nr的结论的。”
“一个不记得自己教父是谁的nr……”狱寺隼人抓了抓头发,困惑地皱眉,“现在想来,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
“而且还有一个强制运行的sa系统。”云雀恭弥若有所思,“……从没听说过哪个教父会给自己的nr创建一个平行系统的。”
狱寺隼人愣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顿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sa系统不是教父本人装的?是有人在故意改写他的程序?”
“说起来……”入江正一迟疑着,“编号27027主系统的中央处理器一直运行异常,导致他外界感知力很差,现在想来……没准就是sa系统刻意压制的缘故?”他顿了顿,表情有点迷茫,“但能植入一个平行系统却又不会让本体崩溃,这可不是轻易能办到的,无论从资金还是技术投入来说,都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怎么想……似乎都有点得不偿失。”
“是啊。”片刻的沉默后,狱寺隼人开口,“但为什么呢?就算他……他真的很像十代目,可毕竟也只是……只是一个机器人而已啊……”声音到后来已经小得听不见了。
安静。现场突然又变得无比安静,只能听到彼此不甚平静的呼吸声——过去被忽视的种种蛛丝马迹此时渐渐开始描摹出清晰的影子,每个人心中都在构建着那个最逼近真相的答案。这并不是个无解的试题,却因为对结果的不敢确信让他们保持缄默,直到——
“因为,他是不可取代的。”
打破寂静的声音,来自那个一直沉默的角落,所有人都看向山本武,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此时也是失神般低着头,但垂在身侧紧攥着的拳头,却透露出他内心的震荡。
“因为不可取代,所以无论花费多么昂贵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就像……”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就像人类的生命一样。”
“编号27027不是人类。”云雀恭弥沉声道,“你们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虽然他的确能像人类一样流血,可他的大部分伤口却是无血并能迅速自愈的——只有nr才有那种自愈能力。”
“不。”山本武抬起了头,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从闪烁的目光中,可见他内心的挣扎。
“其实……其实像编号27027那样,能流血却又能像nr一样自愈部分伤口的人……我、我见过。那个人你们也认识。”
几个人立刻瞪大了眼睛,狱寺隼人直接叫出来了:“是谁??”
山本武显得很犹豫,纠结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六道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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