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微亮,我已毫无睡意,于是起了床。
文侑和怪老头的房门都还紧掩着,看来我难得起了个最早。趁着他们都未醒,我赶忙鬼鬼祟祟地参观一下其他房屋。这里一共有七间房,正中间的是大厅,大厅右边依次是怪老头、文侑和我的房间,可大厅的左边,我却从未到过。我的好奇心一时兴起,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吱呀”我刚推开门,一股浓郁混杂的药味扑面而来。屋里摆满了高大的柜架,一层一阁都贴着药物的名字。角落里黑压压地堆满了书,估计都是些医书药谱。神医这名号果然不是混假的,可惜我对医学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吐了吐舌头,关好门退了出来。
再打开第二间房,啧啧啧,竟然是一个杂货店般的储物间。奇怪,隐居山林的奇人异士不都应该过着清淡简朴的生活吗?怎的这怪老头虽然遁世而居,吃的用的却一点也不含糊。这种人哪,就算有一天死了也决不是饿死的。既然各种材料齐全,我何不显露一手,做点现代的糕点让他们开开口界?
做什么呢?蛋糕的话又没有发粉。哎,有了,我想起曾经在电视上学过的一种江南小吃。
我在隔壁的厨房找了个干净的盆,打入几只鸡蛋,再加入白糖、淀粉、清水,用筷子打成糊状。生起火后,我先在锅里添入少许油,烧得滚烫,然后一边倒入方才调好的生糊,一边用勺子不停地搅拌,渐渐的糊变成了糕,而且柔软有韧,色泽黄亮,不粘锅勺。待这道热腾腾、香喷喷的糕点装盘后,之前一边熬的甜八宝粥也好了。
我端着早点返回大厅,文侑和老头也已经陆续起床。文侑已没有了昨晚的苍白和憔悴,神色看起来与平常无异,还是那个如玉般的公子,我的心里才略感安慰。
“来来来,尝尝我的家乡小吃。”我热情地招呼他们。
“丫头,想不到你手艺还挺巧的。”老头一口气吃了五块,而且仍有继续奋斗的趋势。
“入口酥软有劲,甜而不腻。可是,琬儿姑娘,你家不就在这附近的福州城吗?为何我从未见过这种小吃?”文侑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这……哦,我老家本不在福州,小时候看奶娘做过。呵呵,文侑你是福州人吗?”我发觉自从来了古代,我撒谎和打溜的功夫是日益精湛啊。不过我总算大致了解自己所处的位置了,原来这里是福州附近。
“我是越州人。”
“哦,越州啊。”越州是哪里?哎,谁叫我的地理也跟历史一样白痴?
在旁一直埋头苦干的老头抬起头来,视线终于从糕点转到我身上。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一阵魔音穿射:“哈哈哈,我们都被你的好手艺骗了。瞧你的狼狈样,根本很少下厨吧。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衣服,顿时傻了眼。裙摆不知何时被柴火染黑了一片,胸前也洒了不少油迹糊粉。最糟糕的是,文侑此时也满眼戏谑地盯着我。我唰地冲到他跟前,伸出双手遮住他的俊眼,一边跺脚一边大喊:“不许看不许看!”开玩笑,在老头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在帅哥面前可别自毁形象。
“丫头,你等等!”老头脚下抹了油似的冲出去,片刻又转了回来,手上多了一个花布袋,朝我脸上狠狠丢来。
我一头雾水地接住,什么东西啊?
“这是昨天出谷前文侑托我给你带回来的,昨夜喝多酒就给忘了。”
打开花布袋,里面是几套颜色淡雅的女装。我心头涌上一阵暖意,感动地望向文侑,他温柔地朝我笑笑。我的眼睛有些酸涩起来,在这个孤单无依的陌生时空里,有人关心、陪伴的感觉,真好。
等我换好衣服,整理好仪容回到大厅时,却突然发现,大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这人生得高大壮硕,一身黑色布衣。浓眉大眼,古铜肤色,抿嘴间显露两颊深深的酒窝,看着就是一副憨厚老实得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模样。
那憨夫不知道在文侑耳边说了句什么,忽见文侑脸色一变,将手中原本正要送到最边的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搁。
“我才离开几天,他(她)竟又向我娘下手!”
“大少爷,你前脚刚走,夫人第二天就略感不适。起初大夫说是染了风寒,可我瞧着与您之前的症状相似,便自作主张快马赶过来了。”
怪老头的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似乎张开嘴想问什么,终究忍住了。
文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说:“娘上了年纪,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我想起老头说的“寒骨散”,发作起来应该就像骨头冻裂的感觉吧。文侑之前一定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我的心隐隐地有些疼痛,对那个未知的下毒者莫名地恨了起来。
“我马上回去。”文侑突然站起身。
“等等,侑儿,你随我来一下。”老头和文侑并肩走出门,往大厅的左边拐去,应该是去药房吧。
厅内只剩下我和那憨夫。他抬眼瞧见我,腼腆地笑笑又低下头去。呵呵,有趣。
我走到文侑先前坐的凳子上坐下,拿起那杯他还没来得及喝的茶,一面往嘴里送,一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霸。”
“噗……咳咳咳。”什么怪名字?
“呃……姑娘怎么了?”他一脸无辜,天真无邪地问。
“没……没什么。呵呵,谁给你起的名字?”太有才了。
“在下本来不叫这名字的,有一次少爷遇难,在下挺身挡了一刀,老爷很感动便给在下冠上了赵姓。”
“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朱霸。”
“哈哈哈……”这个更不得了,我笑到肠子都要抽筋了。
“姑娘……在下不明白您笑什么。”他看起来真的真的很疑惑。
“咳,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正色回答到,估计他不会再多问。
果然,他老实地“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只是低垂的脸庞显得有些郁卒。
“那文侑平时如何称呼你的?”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少爷为我另取了字,叫武仁,嘿嘿。”他摸着后脑勺笑着,一说起文侑,他满眼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那我以后叫你霸王龙!”
“那……那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东西,是恐龙的一种。”
“恐龙?这又是什么?”
我发觉跟古人沟通还真的很有代沟。
“哎呀,就是一种动物嘛!体形很大,有的还会飞,像龙一样的。龙你可知道了吧?”
“姑娘饶命啊!龙可是皇帝天子,在下可担待不起啊!”他吓得只差没跪地求饶。
“对哦,幸亏你提醒,我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什么年份?”这个人单纯老实,我万分放心地问他。
他一惊一乍,被我突然的问话愣倒,许久才找回脑筋。“呃……高宗十四年。”
高宗?那是谁啊?我极力搜刮着脑中仅存的一点历史知识,可隐约记得高宗好象有好几个吧,什么唐高宗,宋高宗,清高宗的,究竟是哪个?
“什么朝代?”
“啊?哦,宋朝。”
“宋朝?哈哈这个我懂!赵……武仁,我太喜欢你了!”喜欢你的憨厚老实,有问必答,而且完全不八卦,哈哈哈……
谁知这话刚出口,赵霸即刻呆楞如木头,就连门口刚要迈步进来的两个人,也当场石化。我慌忙地掩住嘴,天啊,这是古代,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呵呵……我是说喜欢你像兄长一样……兄长一样……”我赶忙打哈哈。
赵霸脸红到耳根上,熊腰虎背的身躯佝偻到几欲遁地。
文侑愣了片刻,望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脸上却仍微笑道:“想不到琬儿姑娘这么快就认了个兄长。”
“是啊,是啊,呵呵。”
怪老头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今天似乎很反常,从刚才神色一直很紧张,话也不多,哪还是平常大大咧咧的样子。
文侑走到我面前,虽然仍是微笑,却多了一分往常没有的疏离。“琬儿姑娘,你有伤在身,不方便赶路,就先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之后,再来越州找我……或者找你兄长,好吗?”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看来他还是误会了我的那句话。
“武仁,我们走。”
赵霸如获赦令般夹尾而逃,不敢再看我一眼。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我的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原来……才短短几天的相处,我对他已经如此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