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到动静从各个房间陆续出来了几个男男女女准备帮忙,他们正好碰到佘向平,有喊“佘总”的,有喊“叔”的,有喊“哥”的,等等。
佘向平想想刚才被杨金花碰开睡袍的尴尬,下意识地用左手紧紧扶握住系带,生怕再一不小心给弄开了那就丢大人了;顾不得一一回应跟他打招呼的人,佘向平右手一指其中的一个年轻小伙儿,短促地说了声:
“小丁!快备车!”
不待小丁反应,摆摆手让其他人散开,佘向平自己则小跑样回到房间,迅速换好衣服,快步出了别墅院子。
一辆车头飘扬着五星小红国旗的黑色红旗轿子已在等候,小丁恭谨地打开车后排座的左车门,很专业地边抬手引导佘向平上车,嘴里边轻声但清晰地说:
“佘总小心!”
看到佘向平坐稳后,小丁把车门关好,然后利落地回到驾驶座位上,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缓缓启动车身;佘向平有点不耐烦,冲小丁吼道:
“快点开!是救命——知道吗?有多快开多快——老家方向,还是那座山。”
司机小丁不敢怠慢,应了声:“是!佘总!”
便开始快速变换挡位,加足马力,连续鸣笛,小心开过已经聚集过来驻足别墅外嘁嘁喳喳议论的小区的人们——
这些人也很自觉,纷纷让开道,在他们惊讶的眼神中、胡乱猜测的疑问中,佘向平的这辆红旗轿子很快从小区冲出去,消失在月光笼罩的夜色中。
原来,花旗龙商小区的业主们,也不是一天两天关注佘瞻的事情了,猫头鹰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叫,他们早就跟佘瞻联系在一起了。
小区的业主们起初纷纷在睡梦中被佘瞻的叫声惊醒,愤怒不已,非要投诉佘向平一家;知道真相后,有的人为佘瞻惋惜,有的人自己忍着,有的人却幸灾乐祸。
过了一阵子后,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佘瞻痛苦的叫声,已影响不到小区业主的睡眠了。
——毕竟,谁家能保证自己和家人一辈子没个病、没个灾的?理解万岁吧!
然而,这次佘瞻的叫声与往日大不相同,哀怨、凄厉、绝望,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众多业主的心中产生,有好事者纷纷穿衣走出自己的别墅,在佘向平的别墅附近边观望,边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小声议论起来:
“听这叫声,恐怕佘瞻这孩子要不行了。”
“难受成这样子,还不如死了,她的家人,还有我们,都不跟着遭罪了!”
“‘宁听猫头鹰哭,不听猫头鹰笑’!看来,真的要应了!”
“佘向平做生意跟医院打了快三十年交道,跟医生都很熟,没想到他也没找到能治他女儿病的医生,看来真是报应啊!”
“苦了佘瞻这孩子了,一个女孩儿家,还没结婚生孩子,看这样子,恐怕是要不行了。”
“今晚的猫头鹰,又是哭,又是笑,乱七八糟的。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呀——难道就这么要走了?”
“不对!老佘这么晚了急匆匆开车出去,这是要去哪儿啊?他女儿都快不行了,怎么还往外跑?不守着?”
……
佘瞻与他的父亲佘向平不同,虽是女孩儿,但为人仗义,尤其喜欢周济生活困难的人家,总是竭尽所能帮助他人,只要是她力所能及,有求必应,人们根据她名字的谐音,送他一个外号“蛇胆”。
蛇胆,是蛇体内贮存胆汁的胆囊。
蛇胆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名贵药材,可以治疗很多病,以行气祛痰、搜风祛湿、明目益肝的卓越功效,被广泛应用于临床和民间。
所有的蛇胆都可入药,诸如蛇胆川贝液,蛇胆川贝枇杷膏、蛇胆川贝散、蛇胆半夏散、蛇胆陈皮散等几乎家喻户晓的中成药,就是以蛇胆为主配制而成。
医学研究表明:蛇胆中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铜、铁、钙、镁、维生素c、e等,它们在维护人体内激素和延缓肌体衰老等生命活动中,起着重要作用,经常服用蛇胆,可通过调整人体内环境,改善肌体循环,增强免疫力,达到外病内治的目的。
在人们的眼里,佘瞻何尝不是一味名贵药材——
急人所急,想人所想,需人之所需!
花旗龙商小区是省会高端小区,里面住的人家非富即贵,什么都不缺,缺的是象小瞻这样敢站出来的仁义之人。
因此,小区里的人都很关注佘瞻的情况,今晚这么大的动静,好事的、好心的人都出来了,要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看热闹的人。
反正今晚是难睡好了,一些人索性起床出来看看。
佘向平才不管小区里聚集到他家附近的人们要干什么,他心里一直想着救自己的女儿。
佘向平坐在车里,一脸的焦急,不停地催小丁:
“小丁!能不能再快点儿?晚了就错过了!”
司机小丁一脸无辜地说:
“佘总!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超速了——超速被交警查住,我们就更去不到了!——(顿了顿)佘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您的事儿的!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佘向平着急地欠了欠身子,想说什么的样子,又忍住没说,坐回去,身子靠在靠背上,头微微后仰靠住,神情恍惚地眯起了眼睛——
他哪儿能睡得着啊?只是,他觉得闭着眼会让他放松一些。
**倒是放松了一些,可佘向平的内心却怎么也放松不了。
起初,佘向平满脑子都是女儿佘瞻恐怖的叫声,以及佘瞻因痛苦而扭曲了的神态、身形,佘向平自己的身心也随着满脑子的画面紧张不已、恐惧不已,无声的泪水淌了满脸,滑落下去浸满前胸的外套。
佘向平整个身心都在女儿佘瞻身上,不去管泪水流淌的失态,他觉得这样自己会好受一点。
佘向平几乎有点儿抓狂、不知所措,好像只有任泪水四溢,才能让他的内心得到一丝平静。
接着,佘向平的脑子里,竟也时不时地浮现出刚才与护士小仝无意间紧紧相拥的暧昧一幕……
佘向平的内心掠过丝丝异样的感觉,渴望之情时隐时现;
同时,佘向平的脑子里还时不时地出现一个着清朝服装、僵尸般来回走动的老者,出现一群人围着一个被挖开了的墓坑看坑里的棺材,出现一团模糊的东西朝自己飞来……
此时的佘向平,可谓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喜,不知是忧。
佘向平的脑子纷乱如麻,完全脱却了往日的精明强干,整个身子显露出一团的疲惫、无奈,还有一丝执着的希望、莫名的恐惧。
车子行驶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在佘向平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之际,车子嘎然而止,司机小丁的声音传了过来:
“佘总!我们到山下了,现在怎么办?”
佘向平好像有感应一般,小丁的话音刚出口,他也随之惊醒,抽出一条纸巾迅速擦了擦脸,揉揉眼睛,双手摁住前排座位的靠背,探头透过车窗借车灯往前看了看,对小丁说道:
“往前再走几十米靠边停车,我们下来走。”
车子继续前行几十米停下,小丁和佘向平从车上下来。
一座耸入云天、突兀的山峰矗立在小丁和佘向平的面前。
此时的圆月已西垂很多,夜明显比来时要深得多、静得多,月光也无来时明亮,黯淡许多,黎明前的黑暗给人一种空寂、清冷、虚无的感觉。
佘向平二人只感觉眼前的高山黑乎乎一片,旷野无垠,时有山风袭来阵阵寒意,二人本能地缩缩肩膀,把衣服裹紧了身子,紧张而警惕地四周张望着。
司机小丁一看就是清纯小男孩儿,二十来岁,少不经事,更是紧张的不得了,眼神儿充满了恐惧,直把衣领竖起来,头尽量往衣领里埋,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佘向平不是小丁,自然不会恐惧成那个样子。
做生意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摸爬滚打,他佘向平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过?
为了给小丁壮胆,也为了给自己树立威信,佘向平故意很从容地站在那里,抬起头四下里看着。
佘向平一周前白天来过这里。
只不过,他一周前来走的是少有人知、车辆无法通行的小路,还上到了峰顶;而这次不是上山,是要去山峰下的一处山谷,外面通往该山谷的是一条可以走汽车的山石路。
故地重游,恍如隔世!
佘向平不由得想起了一周前来到这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