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向平夫妇的卧室在一楼,自然会听到佘瞻的叫声,只是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佘瞻每晚的叫声;起初不以为意,可这次佘瞻的叫声越来越不对劲儿,他们似乎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佘向平夫妇各自的心头不约而同都出现了一个念头:
难道那猫头鹰的叫声带来的凶事,要发生在他们家?难道他们的女儿真的没救了?难道他们家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佘向平的妻子半光着身子一下从被窝里惊得坐了起来——她边找衣服边带着哭腔催促着佘向平:
“他爸!你快起来!快去看看咱闺女怎么了!”
佘向平自然也很吃惊——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是这样?难道那老神仙是骗人的?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消息?莫非……”
也就是一闪念间,佘向平感觉思维很乱,不敢多想,慌乱中下了床,来不及换什么衣服,顺手拿起床边的睡袍裹到身上,冲妻子说了一句:
“金花!你也快点儿上去——记住:以后叫向平!不要他爸他爸的叫——是我们的女儿,不要老说咱闺女,土!真是乡下人!”
话刚说完,佘向平就飞奔上了二楼,推门跑进女儿的房间。
毫不理会美女护士在床边恭谨地跟他打招呼喊他“佘总”;也顾不得女儿几乎全裸的尴尬,佘向平一步跨到女儿的床前,俯下身去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疼得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佘向平刚想对女儿出言安慰,叫出的“小瞻”两个字音还没落,没想到此时的佘瞻看到父亲来了,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劲儿,忍住剧痛,身子一侧,双手一下子抬起来,紧紧抓住佘向平着急得搁哪儿都不是地儿的双手,两眼死死盯住他,恳求但又决绝地说道:
“爸爸!求求您!给我打针,让我死了吧——我不怪您!我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试药了——都是骗人的——他们都不是好人!您好好看看:我现在还像个人吗?”
佘瞻的话音出奇地平静、清晰、坚决,完全不像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
听了女儿佘瞻的话,佘向平不知所措,脑袋“翁”地一声,整个身子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摇摇晃晃,几乎晕倒。
佘向平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儿佘瞻,他的眼神里充满心疼、无助、震惊、诧异——
还有隐隐的莫名的愤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在那儿了!
正在此时,一阵急匆匆的慌乱脚步声传来,一个粉嘟嘟的肉球滚了进来——
那肉球正是佘向平的妻子杨金花,只见她裹着一件粉红色的浴袍,气喘吁吁地举着一部手机边喊边跑进佘瞻的卧室,直奔佘向平:
“电话!电话!他爸!他爸!——呼哧呼哧(喘粗气)!电话——小蔡的电话!”
由于太过激动着急,杨金花跑得太快收不住脚,到佘向平跟前发现了也来不及了,杨金花一边“哎哎”大叫,一边撞向呆立着的佘向平;
佘向平猝不及防,他本就站立不稳的身子,被撞得一下往佘瞻的身上倒去,杨金花又跟着压了上去,只听“咔嚓”、“啊呀”两声——
佘瞻的一条前臂被压折发出“咔嚓”的声响,她发出一声惨痛的“啊呀”后,便昏死过去。
骨癌患者本就容易发生自发性骨折,何况现在佘向平夫妇两个成年人身体的直接冲击、压迫,佘瞻羸弱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
佘瞻在狰狞的痛苦中昏死过去,单薄的身子象飘落在床上的一片被蹂躏过的洁白的羽毛,生机零落、黯然。
佘向平听到“小蔡的电话”几个字,竟然好像忘记了被自己夫妇撞昏死过去的女儿佘瞻,还生生憋回了要对金花发泄的怒火,脸上突然掠过一丝喜色,泛出一丝希望的光芒,象被打了鸡血一样,侧身伸左手从金花手中夺过手机放在耳边,右手奋力一下把她推开。
佘向平的身子几乎是弹了起来听电话,不料跟前来帮忙要伸手拉开金花却抓空的美女护士碰个对脸。
太突然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此时的佘向平身子显得无比灵巧,侧脸让过美女护士的脸,爬在她肩上,右臂紧紧揽住护士已经被自己撞得大幅度后仰的腰不让她摔倒,上半身弯下跟护士的上半身紧紧贴在一起,左手则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听电话,嘴里不停地严肃说着:
“嗯!嗯!好!好!马上!马上!……”
美女护士被这变故搞蒙了,又摆脱不开,又不好喊叫,大脑一片空白,两朵娇羞的红晕飞上双颊,干脆闭上两眼逃避尴尬,任由佘向平摆布着。
杨金花刚才被佘向平的奋力一推,倒在了地上,此时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佘向平跟护士的样子,不明所以,那真是怒火中烧、醋火中烧,冲佘向平吼起来:
“他爸!你干什么呢?老不要脸!人家可是个小姑娘,是护士,来护理咱闺女的!快松开!——怪不得老有人跟我说你不是什么好人!这时候你还不忘风流——这还真应了!”
此时的佘向平已接完电话缓过神儿来,听金花一咋呼,佘向平先是一惊,低头看了看被自己紧贴的美女护士,也发现了自己的睡袍开了,感觉很尴尬。
佘向平不敢怠慢,把小护士扶正他自己也站直了身子。
佘向平毕竟是正常的男子,而那小护士也正在妙龄,花儿一样,穿的衣服又单薄,如此零距离的亲密接触,小护士少女的体香贴身滚滚袭来,佘向平的心头竟是一时间春意盎然——
场面很是雷人,幸亏没有进来别的什么人;否则,这热闹就大了去了!
佘向平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被开水烫了手一样,一下松开小护士,边满含歉意地看了一眼小护士,边以最快速度后退、裹好睡袍。
稍停,佘向平故作镇静靠近床边,看了看床上昏死过去的女儿佘瞻,心疼得泪眼朦胧。
回想到刚才佘瞻被撞的一幕,还有杨金花说自己的话,佘向平怒火中烧,一脸的狰狞,转过身冲杨金花就是一耳刮子,带着哭腔狠狠地说道:
“你个败家娘们儿!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嚷嚷什么?我不是好人——你是什么好鸟?看你那窝囊样儿!肥的跟猪一样,就知道吃吃睡睡,再也下不出一个仔来——”
“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小瞻的胳膊要是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记住:以后叫向平!不要他爸他爸的叫——是我们的女儿,不要说咱闺女!土!乡下人!”
佘向平对杨金花是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杨金花捂住被打的右脸,看着昏死过去的女儿,知道自己刚才闯祸了,虽然心里不忿但也不敢吱声儿,偷偷怨毒地看了一眼佘向平,就委屈得爬在女儿佘瞻身上小声抽泣起来。
佘向平不理杨金花,稳了稳心神,迅速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转脸对着愣愣站在那儿的美女护士内疚而急急地说:
“小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电话实在太重要、太及时了!我会补偿你的!”
“麻烦你跟医院联系一下,让最好的骨科医生来看看我女儿的骨折,尽快治疗!我有急事,关于佘瞻治病的,也许我的女儿会有救——我马上要出去一趟。这儿就拜托你了!”
显然,佘向平有比女儿骨折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直到佘向平跟她说话,小仝才贼样一惊,回过神儿来,故作镇静满脸微笑对佘向平轻声说:
“佘总您忙吧!我不会怪您的!您救女心切——是意外,谁都会理解的!这儿有我,您就放心走吧!”
小仝毕竟是妙龄的少女,突然在人前与佘向平那短暂的相拥,把这个明显还未谙人事的小护士搞得芳心乱颤、意乱神迷,少女的娇羞在她脸上表露无遗,尴尬的神情中还隐隐有些神往、眷恋……
“佘瞻现在只是骨折引起的暂时性昏迷,不碍事的。我马上跟医院联系骨伤科最好的医生过来,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打您手机的!”
佘向平何等精明,自然是注意到了护士小仝刚才的状态;
但他毕竟不是天真的小仝,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人们眼里羡慕的大富豪,绝不是“天真”二字可以做到的。
佘向平很明白这次跟小仝的肢体接触意味着什么,可他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
所以,佘向平对小仝的状态故作不知,一脸恳切地冲小仝说了两个字“谢谢”后,就快步出了房间,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