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堂下弟子眉头愈皱愈紧,慕容瑾瑜急忙出来打圆场,“诸位,郡主心系北境,日日忧虑,言语之间难免有所得罪,但并无恶意,我们只想早日借得巨弩回去,以保北境平安,所以恳请墨掌门及墨家弟子能应允我们的请求,边境的万千百姓都会感激你们的。”
大堂内一阵沉默,良久,墨槐轶长叹一声,说道;“事已至此,是我墨家有错在先,苏秦和巨弩你们都带走吧,希望能弥补我们的罪过。”
英皇郑重的抱拳,“多谢墨掌门,英皇即刻便启程,但愿还来得及。”
季子和亚奴带着镣铐,跟着英皇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堂,去迎接许久未见的太阳,这一关终于是过了,季子也走出了过去的心魔,张开双臂去拥抱新的世界,久违的阳光使一切都温暖起来。
南山脚下,英皇一行人准备出发,墨雁天代表墨家送他们最后一程。而他们身后,赫然是两辆崭新的囚车,季子和亚奴带着手铐脚镣,被紧紧锁在车上。
“公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吗?”亚奴有气无力的说。
“我说的没错啊,我们不是从正门出去的吗?”季子辩解道,亚奴撇撇嘴不再说话。而一边的众人,皆强忍着笑意别过头去。
“呵呵呵,哈哈哈!”猴鼠终是没忍住,先笑出来,“哈哈哈!太好笑啦!大公子你说什么?光明正大吗?哈哈哈哈!”
季子也不急,晃了晃手上的镣铐,悠悠然道:“心中有光,眼前自明,双眼不被蒙蔽,才能永远行于光明之中,你说我是不是光明正大?”
虽然二人外表看起来狼狈不堪,但这也许是大家上南山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
走出南山,墨雁天打开囚车,将二人放出来,挥剑斩断镣铐,季子轻轻揉了揉手腕,目光一转,冲着囚车扬声道:“出来吧!”
大家皆是一惊,纷纷做出防御的姿势。
“墨掌门,”季子转而对墨雁天说:“别再藏着掖着了。”
“苏先生果然敏锐,看来什么都逃不过先生的眼睛,”墨雁天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苏先生说了,你便出来吧。”
只听一声巨响,季子刚才搭乘的囚车从中间裂成两半,从车底慢慢站起来一个人。
“雁飞,过来,”墨雁天唤道,男人敏捷的从囚车内跳下,没错,此人正是被囚禁在思闭苑的墨雁飞。
墨雁飞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季子身上,“雁飞自问在车上绝无发出半点声响,内息也已放至最低,苏先生是怎么发现我的?”
季子微微一笑,淡淡开口,“上车之时我就发现,我这辆囚车的辙印比亚奴的要深些,我虽然比亚奴重,但也不至于重这么多吧。”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猜到了车上有人?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若藏在车上的不是墨雁飞,恐怕你的性命早已不在了!”猴鼠不满的说。
季子不紧不慢的解释:“囚车是墨雁天安排的,车上除了墨雁飞不会有别人。”
“果然是苏秦,天下能有先生这样的人,是上天的恩赐啊。”墨雁天由衷的赞叹。
“可是……”猴鼠抓抓脑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墨掌门难道想让他逃脱墨家的惩罚?”
墨雁天解释道:“我想你是误会了。”
“你想让他赎罪。”季子接口。
“对,我并非对雁飞将来战胜墨家长老,亲自走出思闭苑没有信心,我是想让他为苏先生所用,做些更有意义的事,若为盛世,我定禁其于南山潜心修道,可如今战火纷纭,民不聊生,就让他略尽薄力吧,今后是生是死皆看其造化,我绝不后悔。”
“好,有雁天兄此言,苏某内心愈加坚定,天下终归还是有识大义之人。”
“苏先生,乱世离人心,可信之人不多,但你大可对雁飞放心,他会像对我一样忠心于你的。”
“好,”季子看向雁飞,朗声说道:“墨雁飞,自今日起,你便去姓留名,唤作雁飞,从此斩断与墨家之缘,你可愿意?”
“我……愿意,”泪水渐渐盈满眼眶,墨雁飞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墨雁天颤抖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雁飞,今此一别,再见无期,你要好好保护苏先生,也好好照顾自己。”
“师兄!”雁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哥!为弟二十年,待我胜于亲兄弟,却无法常伴左右,唯有以此之心报于天下,雁飞平生所愿,唯望兄长一切安好。”
墨雁天努了努嘴,终是没有再说话,转身向山上走去,“走吧,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
雁飞向着师兄沧桑孤独的背影,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转身随季子去了。墨雁天紧闭的双眼中,终流下一行热泪,天下之大,人如蝼蚁般渺小,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几人拉着巨弩,策马向北境奔去,路上英皇不时投来担忧的目光,季子才遭受酷刑不久,又日日颠簸于马上,身体难免吃不消。
季子的伤口有些都已经被冷风冻裂了,却一直咬牙坚持,此刻对北境来说,每耽误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英皇秀眉蹙成一团,但是她没办法让大家停下来,因为这一刻,他们都清楚自己的职责。
“你怎么知道墨槐轶一定会松口?”英皇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愧疚,”季子微微一笑,解释道:“通过接触,我发现他是一个易受情绪影响的人,同时又很容易心软,一旦他感觉到歉疚或是自责,就一定会想办法弥补。”
“所以你仅仅利用了他的感情?这听起来很不靠谱。”猴鼠翻了个白眼。
“感情这种东西听起来充满了变数,实际上最容易控制,一个人产生某种情感,继而做出一些决定,这是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突然改变的可能非常小,所以我才敢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上面。”
慕容瑾瑜赞道:“识人之精,用人之准,只怕还未有人能出你之右。”
“慕容,你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当然!怎么?苏先生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慕容瑾瑜调侃道。
季子回头浅笑,“不是没有信心,而是能得慕容公子一句称赞,真是不容易啊!”遥远的路途,在众人的笑声中也不那么艰辛了。
“什么?墨雁飞不见了?”大堂里,墨槐轶正为雁飞的事大发脾气,“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然不见了!”
“师…师父,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几个负责看守的弟子哭丧着脸跪在地上。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们也很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