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离开后,顾星燃放出一张行雨符,好心将火扑灭,又留下一锭银子在桌子上,转头离开。
深夜无人,他一人在街边走着,想着能从那府里顺走东西的人,再怎么说,也应该是位夕入的高手,可事实证明,那居然是只朝闻的弱鸡。
想到这儿,顾星燃不由得想要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顾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富贵?那人现在都才只是朝闻境,那十二年前岂不是才武人境?这十二年都不曾破镜……看来是个蠢货。
走着走着,他又回客栈转了一圈儿,季山那群人还算听话,此时已经离开了云赤镇。只是不知他到底会不会给稚心传消息。
不过看对手的实力,自己这一次未必会死,既然如此,总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回去稚心又要叽叽喳喳说教个不停,自己不仅要花钱买她闭嘴,还得捎上她那奸夫一起才哄得回来,岂不是亏大了?
再者说,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栽了,说不定他两还会念在往日的情面上,来这偏僻的小地方给自己收尸。
虽然他会让别人暴尸荒野,可也还是不想让自己也暴尸荒野的。想累了,就又去了另一个前一晚上已经找好的废屋,一觉睡到天光泛白。
他起身挥完那日常的一千下,回到城里,刚好遇上那小面摊开张,做了它今日的第一个客人。
顾星燃吃着加蛋的阳春面,清晨微凉的清风吹起他的衣角与发梢,脑海一片清明,细细想着他的下一步计划。
自己稍微威胁了那人一下,完美的表示了想要黑吃黑的意愿,现在只要等那人准备准备,拿着银子出逃,自己再追上去就好。
他拿到红玉火石的那一抛,就给那人身上下了雪院特制密不外传……贵到正常人根本不会想买的寻踪粉。
那东西算不上多稀奇,但也是八年前才被制作出来的。十二年前就从苍都逃走并且藏在这么个僻静地儿的人,是铁定不知道,也发现不了的。
更何况那人‘心里有鬼’都快写在脸上了,他多半也知道自己处境相当危险吧?
这种老鼠,是没有办法和太多人成群结队混在一起的。一个人虽然危险,但也最安全。他有同伙的可能性极低,就算有也不可能比他更厉害。
朝闻境……他一挑三四轻轻松松。
真希望那人能够走快点儿,时间,可不等人!这么一折腾,也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月,他回去还要至少十天,要是中途折返再去云溪山脉……
算了,这事儿了结之后,还是不回桑瑶了,直接去云溪山等他们好了。
顾星燃想定后,从怀里拿出巴掌大小的一件八卦形偃器,打开开关。很快,那寻踪盘中间的指针开始转圈,等了好一会儿才定在一个方向不在摇晃。
往北?顾星燃皱了皱眉。
云赤镇的位置已经快靠近苍国北方边境了,是北境最后一个算的上‘城镇’的镇子了。他这拿着大把钱银往北跑,是要跑进云赤山里当野人?
这怎么看都……有诈呀!可他却不得不去。谁让他只有逮到那个人,才能想办法问出当年他家灭门事件的线索呢?
算了,如果那人真要跑进云赤山,也是一件好事儿。
在这山林里,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鼠,怎么和他这只年轻力壮的孤狼比?
恩……
顾星燃转念一想,他那刻在骨子里谨慎让他又多想了一道儿。就算那人已经四十多岁,是近黄昏的残阳,又境界低下,但……凡是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
不如,先去那金玉楼问问那老鸨吧!她和那人,似乎挺熟的。否则,谁会让陌生人或者一般的客人在自己营生的地方,摆那么多炸药呢?
顾星燃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他想到做到,说到做到。这不,一有了新的想法,他就折头往金玉楼去了。
要把这容颜已逝的老鸨带出金玉楼容易得很。
找准目标,选好位置,一记手刀,连点儿响都没听见,就将人带走了。
只是,这老女人还挺沉,在去临时废屋的路上压的他手酸。
还有,这醒的也忒慢了点儿。
难道是自己下手重了?或许是吧,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对那么普通的普通人下过手了。
他倒不怕那人能逃脱他的追踪,毕竟寻踪粉这东西,效用实在是有些霸道的过分。
就是内心有那么一丢丢羞耻。
季山说得对,他们这些修者,特别是他这样夕入境及以上的修者,对普通人出手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
以大欺小、仗势欺人,俗称不要脸。
可……谁让他要给他那倒霉爹娘报仇呢,也只能……不要脸了。恩……虽然,他从来也没有过什么脸。
没皮没脸的顾星燃显然忘了,他刚进这云赤镇没几天,就去教别人做人的事儿,还在这儿假惺惺的怜惜自己的高手风范。
而那边那人也已经逃了几个时辰,早早进了云赤山,找了个颇为隐蔽的洞穴,着手准备突破夕入境。
而他身边站着的则是那个与顾星燃接头的线人——鱼四。虽然顾星燃还不知道这位的名讳,但,这并不重要。
“薛老三,你非要现在在这破地方突破?”那线人不满地看着这不知哪根筋搭错的薛老三,十分怀疑的问道。
“我说鱼四,你还有脸怪我?要不是你识人不清,说那娃娃只是朝闻境,引我与他做这笔交易,还黑吃黑,我会需要在这么个破山洞里冒着风险突破吗?”
“我们大可往苍都跑!他是雪院的人,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得守规矩!要是到人多的地方,他根本就不敢动手!”线人有些恼羞成怒的回答道。
他确实是低估了顾星燃的实力。
可谁能想到,这年纪轻轻就入了夕入境的少年高手,会千里迢迢的跑来云赤镇,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红玉火石坠?
要真是只为了这一件事前来,怕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傻子一个!
“唉,薛老三!”鱼四坠着下垂眼,踢了薛老三一脚,“我叫把你那石头放到地下黑市去卖,你偏生不干,非要和你那姘头合作,是不是那石头真有什么问题?所以你才不敢……”
“瞎说!”薛老三连忙否认。
那红玉火石不仅有问题,还是大有问题!
他现在只希望那冷面青年真的只是想黑吃黑,而不是抱着什么别的目的来的。
当年的灭门案过去了那么多年,按道理来说,线索已经被抹的干干净净。除非是苍都里那些不能杀的大人物自己露了马脚,否则……不该查得到他这儿的。
可要是那些大人物露了马脚,哪怕是夕入境,早也该被杀了才对!那些人府上,谁家没有几个启明的高手坐镇?
而且,当年去的都是修者,那家里人也确实杀了个干净,那可是启明境的大人物亲自确认的。要真是直系余孽……不,不可能是!
可要不是那家直系,这年头,谁会给主子报仇那么执着?千里迢迢,千金散尽?薛老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事情不可能暴露,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咱们逃到这云赤山里来,那人应该一时半会儿也追不来,你还是赶快抓紧时间突破吧!否则要是被那小子逮到了,咱们可讨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薛老三有鱼四护法,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入定,准备开始突破。
殊不知,他那姘头已经到了顾星燃手里。
也是,谁能想到,像顾星燃那样本该年少成名,纵横天下,肆意逍遥的少年高手,为了复仇,能自甘堕落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