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然和虚竹对望一眼,一起向洞外走去。
二人出得洞外,便看到戒律院首座玄寂领着五六个僧人在洞外等着他们,其中一个僧人正是虚然和虚竹的师父,慧轮。
虚然见了师父慧轮和玄寂到来,便知道他们是来劝自己留下的,暗自奇怪为何玄难太师叔并未到来,虚然便跪下行礼拜道:“师父,太师叔,弟子在少林寺十多年来,您们一直对我关爱有加,你们的抚养教导之恩弟子没齿难忘,但是弟子六根不净,尘缘难断,有愧于你们的教导,实在无颜继续待在佛门之中,还请您们宽恕弟子之罪。”
玄寂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唉!虚然,没想到你竟如此执迷不悟,真是枉费玄难师兄和方丈对你的一番苦心栽培。”
虚然听了默默不语,慧轮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语重心长地说道:“虚然,你自幼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虽然有各种不是,但却有慧根,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们所有人,参悟我佛门至高奥妙,脱离彼岸,成就无上智慧。”
“眼前的一切,只不过都是虚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慧轮的话语,仿若洪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语音回荡在虚然心底,久久不息。
虚然听了慧轮的话,只觉许多背诵过的经文奥义都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内心一片虔诚,竟然生出几分忏悔之意。
虚然蓦然感到自己识海中无数经文涌现,禅唱声此起彼伏,好似佛祖降临,指点迷津,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份机缘,若能参悟对自己有极大的好处,虚然便闭上眼睛默念经文,细心感受,但他一闭上眼,脑海中阿碧温柔俏丽的笑靥便不由自主浮现出来,他心中一荡,之前种种经文奥义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与阿碧抚琴谈笑的欢欣喜悦。
虚然张开眼,合十向慧轮说道:“师父,徒儿境界浅薄,难以自拔,无法勘破情关,只怕此生与我佛无缘,有负您的厚望,请您宽恕徒儿离开少林寺。”
慧轮并未露出失望之色,依然笑着说道:“少林寺庙小,而你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去吧,去吧,去寻找你自己的机缘吧。”
虚然蓦然想起前世自己离开少林寺时,净虚方丈也是说过类似的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然,想到自己转世重生,莫非冥冥中自有天定。
玄寂见他执迷不悟,也只得叹了一口气,领着他去见玄慈。
一行人来到大雄宝殿,只见玄慈方丈和其他几位玄字辈高僧皆已等候在此。
虚然进了殿内,便向着玄慈跪下,额头一磕到地,并不说话。
玄慈望着虚然问道:“虚然,你是否已经考虑清楚,从此离开少林,还俗而去?”
虚然抬起头坚定地望着玄慈,合十道:“弟子尘缘难断,不能清心寡欲,实在不配再为佛门弟子,还请方丈开恩,让弟子还俗去吧。”
玄慈向着玄寂说道:“玄寂师弟,你掌管戒律院,少林僧人若要还俗,应当如何?”
玄寂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启禀方丈师兄,我禅宗讲究顿悟,向来大开方便之门,对僧侣还俗本无限制,若是一心修佛的执事、杂役等僧人,只要提出还俗便可离寺,但若是修习武艺在身,修炼我少林绝技的武僧要还俗,需废除一身武功,方可离寺。”
玄慈听了,向着虚然问道:“虚然,你可听清楚了吗?”
虚然面不改色,朗声说道:“弟子一身武功源自少林,如今破门出寺,自当全数归还。”
虚然说罢,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目中闪过一丝不舍之色,但马上又恢复坚定,咬咬牙便欲动手自废武功。
众人正感惋惜时,突然听到玄慈出声道:“且慢!”
虚然和众僧都看向玄慈,只听玄慈说道:“阿弥陀佛,我佛家有悲天悯人之心,虚然,你一身武功得来不易,如此毁去,未免可惜。”
众僧听了都是一惊,玄寂面露难色,正欲向玄慈开口,玄慈又道:“但我少林寺戒律森严,若轻易免你之责,恐怕日后难以服众。”
玄慈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前几日,我少林至宝《易筋经》不慎失落,你若能替本寺寻回《易筋经》秘籍,功过相抵,便免除你废除武功之罚,不知诸位师弟意下如何?”
少林众玄字辈高僧素来知道虚然武学天赋奇高,其实也不忍见他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修为就此付之东流,听了玄慈的办法,均觉此法大善,皆出言附和。
虚然对少林因有愧疚,故而愿意废去武功,但他苦苦修炼十多年,一朝毁去也觉可惜,听到不用废去武功也有些庆幸,感激地对玄慈和众僧说道:“多谢方丈和诸位师祖慈悲开恩,弟子不胜感激,弟子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一定为少林寻回《易筋经》秘籍。”
玄慈长颂一声佛号,目含失望地说道:“阿弥陀佛,虚然,既然如此,也是合该你与我佛无缘,你且去吧!”说完闭目默念经文,不再说话。
虚然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方丈,虚然自幼蒙玄难太师叔点拨教导,弟子今日破门出寺,只盼再见太师叔一面,向他老人家当面致歉。”
玄慈说道:“玄难师弟和玄渡师弟前几日接到聚贤庄游氏双雄和‘阎王敌’薛神医的邀请,到聚贤庄去与天下英雄共同商议如何对付乔峰,此时不在寺内,说起来,也不知此事商议的如何了?”
玄寂在一旁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乔峰杀父弑母,更害死了玄苦师兄,我少林决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虚然听了说道:“方丈,此事另有内情,那乔氏夫妇和玄苦太师叔并不是乔峰所杀。”
玄慈和玄寂听了大惊,忙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虚然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便将萧远山和慕容博之事原原本本道来。
玄慈及其他高僧听这二人在少林寺偷学武学秘籍三十几年,纷纷变色,玄慈问道:“虚然,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你是如何得知?”
虚然道:“我那日先碰上慕容博,从他的‘斗转星移’之中猜到身份,后又遇上萧远山,从他口中得知了一部分真相,只是他并不知道慕容博才是他真正的仇人,还在寻找‘带头大哥’。”
玄慈听了思索片刻,说道:“虚然,你此番为了少林出生入死,更是探听到如此秘辛,这《易筋经》你也不用找了,这就还俗去吧。”
虚然知道《易筋经》就在阿朱身上并不难拿,也不回答,想着以后要回来还给少林便是了,深深看了一眼大雄宝殿,闭目合十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虚竹和虚然回住处收拾一番,然后共同行至寺外,虚竹与虚然依依惜别,伤感地说道:“师弟,你这一还俗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方丈大发慈悲,免你废除武功,你下山后记得收拾性子,千万别与人好勇斗狠。”
虚然听他东一句西一句嘱咐,虽然说话没头没脑,但处处流露真情,便微笑着耐心听他说完,然后说道:“师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练功,将来少林寺或有一场大战,到时只怕要靠你来力挽狂澜。”
虚竹摸摸光头,腼腆地说道:“师弟你叫练我就练吧,若是寺里有需要我的地方,那我一定义不容辞。”
虚然告别虚竹后,一个人走下山门,转过身来看着巍峨庄严的少林寺,心中百感交集,跪下来朝着少林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大步向山下走去。
那一年,我磕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我错在不该早早许佛祖这一世皈依,
还是错在不该在佛前念经又念你,
从前不履这世间,愿随时光不停修炼,
如今走过这世间,措不及防恋你笑颜,
我难自拔于世界之大,沉溺于儿女情话,
不辨真假,
不做挣扎,
心之所动,
且随缘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