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北光和廖黑弟抱着电脑兴冲冲地回到车间,就赶紧找陈亮去了,先到办公四楼,推进亮子的办公室,没人,又回到车间,看到亮子正蹲在车间门口的水沟呕吐着,强强在给他搂着背。
“强强,陈亮咋了?”韩北光和廖黑弟问。
“没事,没事,吃冰馒头噎了。”强强一边搂着亮子的背一边笑::“都是我,把馒头放在兜里,师傅一喊就忘了。没想,我哥才吃了一口,就哇哇地吐了。”
韩北光赶紧说:“强强,你傻了,吃馒头能吐成这样!”就忙跑到办公室拿来一杯水,递给亮子。
亮子漱了口说,脸脸好多了:“谢了,我没事。”就对强强说:“我们干活去。”
强强笑着强强:“哥,你想嫂子想傻了,车间哪有你的活。”
“别啰嗦,今天我就跟你们搬运!”就拉着推车走了。
韩北光忙说:“陈亮,兰总下令,上午让我们几个赔你去海边走走呢。”
“不用了,改日吧。”亮子淡淡地说。
这时,邱兵和蒋灵灵也来了。
“陈亮,快走,兰总好难得。你不去,我们白丢了玩的时间。”邱兵喊着。
亮子点点头,跟他们走了。
阿芬眼红红的,在厂门口等着。
蒋灵灵笑她:“阿芬,还哭!”
阿芬看了亮子一眼,泪水又流了下来,忙抹了:“陈亮……”
蒋灵灵想了起来,赶紧扯扯阿芬。
阿芬就强着笑:“陈亮,多亏了你,大姐直说你能呢!”
亮子摇摇头。
韩北光看亮子一句话不说,忙说:“陈亮,你打球和玩电脑一样棒,晚上我们打球吧。”
亮子点点头。
韩北光就不晓说什么了。
邱兵好高兴的,看几个都静着,也没吭声。
廖黑弟挤到亮子身边,嘿嘿地笑:“亮哥,你这么帅,又这么能,黑弟我立马给你个好妞,咋样。”
邱兵见廖黑弟把话挑开了,笑着廖黑弟:“黑弟,你就吹吧,也没见你找个像样的。”
廖黑弟反笑道:“你邱兵能,连个不像样的也没,还笑我。”
蒋灵灵骂道:“邱兵,你们两个能正经一点么。”
邱兵赶紧说:“蒋灵灵,我是看黑弟那个样,不顺。”
阿芬忙说:“我们是赔陈亮的,你们倒闹着。”
廖黑弟就又嘿嘿地对亮子说:“亮哥,要不我们找个小店,喝的,咋样,海边有什么玩头。”
“你们去吧。”亮子说了第一句话。
“哪能呀,你是我们的老大!”廖黑弟嘿嘿着。
“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我是怕我不来,你们又不出来,所以。”亮子说了第二句。
“陈亮想静静,我看还是让他静静吧,我们几个又聊不上什么。”阿芬说。
“这样也好。”蒋灵灵也说。
“好吧。”邱兵觉得好闷的,就说:“陈亮,改日我们请你。”
“亮哥,那我们先去喝点了。”廖黑弟见亮子不领情,也没招。
亮子点点头,就自己低着头走了。
“陈亮!”韩北光想跟去。
阿芬喊道:“北光,别,陈亮心里苦着呢,我们帮不上,还是让他自已呆一会了,我们跟着,他更憋。”
“阿芬,陈亮他到底是咋的?”韩北光问。
阿芬又流泪了:“我也不晓,就听大姐说,前天晚上,陈亮好惨的,昨天又见他笑了,刚才我见着不对,又问了大姐,大姐说他要强,那春妹真的把他丢了。”
“那女孩是真是瞎了眼了。”蒋灵灵眼也红了。
“嘿嘿,看你们两个心疼了,跟他好上吧,他就好了。”廖黑弟笑道。
“下流坯,灌你的尿去吧!”蒋灵灵骂道,就拉上阿芬的手逛街去了。
“黑弟,你再乱喷粪,我揍你!”邱兵瞪着廖黑弟。
“怎么啦,怎么啦!看上蒋灵灵还是阿芬?”廖黑弟又笑:“不是阿芬吧,看黄种跟你拚命。蒋灵灵倒也很水的,你说是不是,不然我先下手了。”
“你敢,我把你脸上的黑痣给阉了,再阉了你的黑根!”邱兵骂道。
“这就是了。”廖黑弟又笑。
“黑弟,你真是欠揍的。”韩北光也恼廖黑弟这幅屌样,就和邱兵说:“邱兵,看上了,就赶紧的。”
“北光,”邱兵说:“我不晓怎么开口,要是灵灵也像叶美秀那样就好了。你帮我说说吧。”
“我,我哪有那个能耐,还不是瞎猫撞上死老鼠。”韩北光结巴起来。
“求我得了!”廖黑弟又嘿嘿了。
“你就得了吧,人家灵灵看到你这幅嘴脸,跑都来不及!”邱兵笑他。
韩北光忙说:“那就求陈亮去!”
“陈亮!”邱兵把脸皮垂下:“昨天我也想,看他现在这样?”
韩北光说:“他能的,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他能,等他缓缓吧。”
“行!”邱兵说:“走,我们喝两杯去。我请!”
三个家伙跑到小店去了。
亮子毫无目的地走,还是来到了海边,踩在软绵绵的沙土上。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无风无浪,海水跟天一样蓝。
亮子好像瞅到,又好像没瞅到,瞅到了,不然他不会光天华日下褪下衣裳和裤子,没瞅到,不然,他不会这般的迟缓,他会一边跑一边甩去衣裳,他会一边喊一边踢去裤子,一个跳跃栽进海里。他只是一步一步地往海水移,先没了腿脚,没了裤衩,没了手臂,没了背胸,没了头发,他没憋气,苦水从他的鼻子和嘴巴往肚子里灌,他下沉着,脚趾触到了水草和泥沙。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他觉到胸在爆炸,鼻子一阵火辣,没有死,他才晓,海不让他死。他没挣扎,他难受,他想如果水底有藤条会捆住脚就好了,可没有,他无奈地被水的托起,浮在水面,他听到自己狂咳,没死去。妈——姐——猛地,他大喊一声,他想活,好好活!
他睁开眼睛,太阳精让他眼生痛,他瞅到了妈在哭,他瞅到姐在笑,他瞅到的天的蓝,海的蓝,他哭了,没有出声,海却听到了,抖动着,没有劝,就轻轻地抖动着,把他送到礁石上趟着。
“欧,欧,”一只鸥鸟在他头顶上空叫着,他听到它说:活着,活着。他坐了起来,靠在岩礁上,背上有痛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他使劲一靠,真好,觉到有东西沿着脊背往下流,流到裤腿,流到水里。他觉得水像个大洗笔罐,红红的,蓝蓝的,他觉得自己刚才画了一幅海天的油画,蓝的当然是海水、蓝天,红的是太阳和殷殷的血。他觉得太阳和血的色彩太淡,又使命撞着礁石,水面一片红了。真好,太好!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再画一幅,画一幅他和海天融为一体的画。他站了起来,他不想有缰拌,他把裤叉甩了,带着流彩的线条把背贴在岩礁上,他瞅到了蓝蓝的海,瞅到蓝蓝的天,瞅到海天之间的自己,他觉得还不过瘾,扑向蓝天,扑向大海,真正地融进了,他挥着长臂,蹬着力腿,在海天之间飞翔。
他笑了,笑的很爽朗,笑得很开怀,海水跟着他笑,哗哗起着涛;白云跟着他笑,在天上溜溜地跑;礁滩跟着他笑,挤出一层层堆积了千年万年的皱纹;螃蟹跟着他笑,列着一排排长队,横行着,跟他敬礼;黄沙跟着他笑,留下一串串笑窝。
手机跟着他笑,“大头,大头,姐要打你!瞅瞅,姐打了多少回电话,你耳聋了呢!”
“姐,你臊不臊,人家光溜溜地在海里洗澡呢!”亮子好开心地笑了起来。
“臊你个死,姐还给你光溜溜地搓过澡呢。要死了你,日头直晒的,让妈骂死你!”姐在电话里又笑又骂。
“妈,你别骂,是老板放我一会假,人家身上痒痒么……就回了,就回了……哪是,哪是,妈,你想儿媳发疯了,人家可是千斤大小姐呢!……会的,亮子一定给您娶个跟你一样好瞅的媳妇,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再回家。妈,好啦,公司有电话进来了。”亮子笑着:“喂,沙沙!我刚游完泳,又在礁滩上闲逛了好几圈,真好的……好,哪天,一道游……好的,去鸟岛……我就回了!”
亮子瞅瞅自己,咋光着,赶紧瞅瞅四周,只有海,只有礁,只有沙,自己咋来的,已不晓了,堤坝好远好远的,像一条长长的沟壁。
他不想套上衣裳,他还想无牵无挂地在沙滩上跑,光着屁股跟那小男孩一样。他把自己埋在沙里,好舒心地闭着眼,听着海的声音,哗,哗,欧,欧,哗,哗,啁,啁,这里真好,真好……
嘻,嘻,
咿,海会笑么,鸟会笑么。
他蒙蒙地把眼睁开:啊,沙沙!
他缰着不敢动,慢慢地伸着手糊着细沙,像是大冬天,把身体再加上一层又一层。
“饿么?”沙沙笑得很好瞅:“坐起来吧,吃点面包。”
“沙沙,麻烦你把身子背过去一下好么?”亮子红着脸,是让太阳晒红的么,不是,是让她的红脸晒的。
沙沙嘻嘻地笑着,背过身去。
他慌慌张张地跳起来,连沙带泥地套衣裳裤子。
是好饿的,他啃着沙面包,像是啃着沾白糖的糯米糍,牙齿麻得叽叽嘎嘎地响。
“你傻呀,不会用矿泉水先漱漱口!”沙沙转过身来。
“噢,”他太紧张了,没顾得上。他拧开瓶盖,一下把瓶吹了。
“沙沙,谢谢。”他笑了。
“快把面包吃了,我们再游一会吧。”沙沙小姐把外衣脱了。
呀!亮子怔了一下,瞅到沙沙高高地扎着黑马尾,浅紫色的露脐泳衣裹着柔美的细腰,高高的胸脯在呼吸的带动下匀称地起伏着,好柔地伸展着藕白的胳膊和粉润的长腿。
他敢赶紧背过面去,心突突地跳。
“沙沙,小姐……我,我没,没穿泳裤,下回,吧……”他结巴起来。
“好。”沙沙笑着把外衣披上了,“那我们去里面的礁石滩走走吧。”
“我刚走了好大一圈,太阳直晒着,你要中暑的!噢,不早了,要迟到了。下回吧。”亮子找到了由头,心里安了好些。
“不想去,就说不想去!好吧。”沙沙不高兴了,但还是好看地笑着。
亮子赶紧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走了。
沙沙笑着跟了上去。
踩着松沙,上了堤阶,沙沙说:“上车吧。”
亮子的眼,让坝下一道紫红的光亮扎了一下,不爽起来:真有钱!
“不用了!我是乡巴佬!”亮子吼了一声。
“亮子!”
他听到沙沙在后面喊,头都不回,愤愤地跑了,一径跑到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