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睡不住了,下了地,出了屋,又坐在球架上。
月呀,你咋也这么势利,躲开我!星儿,你们好,你们不嫌弃我,好,我就跟你们说!你们为什么眨眼,你们也笑我么,你们说啥,春妹是个勇敢、聪明、纯情的女孩春妹……你们也这么说么。你们眨眼了。沙沙说,总有一天,我能见到春妹的。你们说是么?你们眨眼了。沙沙说,我是找不到春妹的,让我平下心等春妹。你们说,我的心能平得下么?好,你们眨眼了,好,我这就去找!
亮子走到厂门口,老张拦住:“亮子,春妹又来了!”
亮子心跳了一下,摇摇头笑了:“叔,大家都笑我傻,你比我更傻,能么!”一下又疯了:“她在哪,在哪!”又摇摇头:“叔……我等你,我不急,就想跟你说说话……”
“真的,亮子,叔没尿,就在你跟大小姐进厂门不一会。”老张喊着。
“叔……”亮子发着颤:“她咋说,咋说!”
“啊呀!亮子,你别急,一急叔也急上了。等等……”老张进屋了。
春妹,春妹找我了,春妹我就晓,你不会不要我的!你是逗我,逗我的!
亮子发狂了。
“亮子!”老张瞅着傻着,皮带还没来得及扎:“快去瞅瞅,她想说咋,没说,去对面小店了,莫不是做窖……”
老张话还没说完,亮子已冲出边门跑了。
“春妹!春妹!”
亮子瞅见了,瞅见了!
春妹正跟那位暴出胸脯、说话老发颤的大姐在说话。
亮子冲上前去,就把春妹搂住喊:“春妹,你……你把哥害苦了!”
啪!春妹推开亮子,一句话没说,就是一记耳光。
亮子以为又搂错人,瞪着春妹瞅了一秒钟:没错,红衣裳,鹅蛋脸,镰刀眉,银杏眼,茭白鼻,珠果嘴。
“谁是你的春妹,你的春妹死了,嫁给有钱男人了。”春妹狰狞地笑道:“噢,你是来那个的,上楼吧!”
“春妹,你咋了,我是亮子,是你哥呀!”
亮子听傻了,一把抓住春妹的手:“春妹,我不管你说咋,快跟哥走。”
“笑死人了,跟你走,你头像脚像!你有钱么,抖出来我瞅瞅!”春妹好可怕地笑着:“没吧,你就死了这个心吧!”
“春妹,发生了什么,你,你瞅着我的眼说!”亮子想抽她想揍她,全身发颤,流着泪喊。
“你走吧,死了这条心!”春妹瞅着亮子喊。
“啪!”亮子使出全身的力气,甩出一记耳光。
春妹打了趔趄,没哭。
“打我的人,找死!”
一个男人,从楼下冲下来。
亮子瞅到了,是他,脸上刻着疤的男人。
“刀哥,别理他!”春妹上前挡着亮子,对那男人笑:“我跟你走!”
“小子,看在妹子的面上,饶了你!”就搂着春妹往门口走,上了一辆奔驰车。
亮子眼一黑,倒在地上……
“亮子!”
“陈亮!”
亮子听到有人喊,睁开眼,瞅到是老张叔和老王叔。
老张叔流着老泪:“亮子,你醒了,叔送你回宿舍歇去。”
心灭了,心死了。亮子想起了刚才的一切,摇摇头,从凳上站起,走出门卫室,回到宿舍,趟在铺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直到天亮。
“几个懒虫,快爬起!”张师傅又喊了。
强强打着哈哈,从上铺跳下来,瞅亮子眼直直地瞪着铺顶。
“哥,”强强笑道:“还想着嫂……大小姐呀,起吧,吃过饭就瞅去。”
亮子爬了起来,没说话,到水槽洗漱后,没去食堂,就去了小会议室。
强强对黄种说:“阿中,我哥瞅着怪怪的。”
黄种笑道:“怪怪的就对了,才去旧的又来新的,能不怪,你哥完了,惹事了,惹上大事了。”
“咋了?”强强问。
黄种小声地说:“大小姐定了亲的!”
“啊!”强强吓了一大跳:“咋办!”
“咋办,凉拌!晚上我们跟你说说呗。”黄种叹口气。
“不行,我哥不得去死!阿中,快帮我想想法子!”强强急坏了。
“这种事能有什么法子,谁让他摊上,摊上了只有死了。”黄种太有体会了。
“我们求范老大吧!”强强还算不笨。
“范老大能有法子!有法子,就不会养个疯儿子了。”黄种惨笑着。
“那我们去跟大小姐说,让她把亲事退了。”强强又想出一招。
“强强,你小子脑门比你哥强,怪不得叫强强。可人家大小姐可是大锣配大鼓的。”黄种摇摇头。
“咋说!”强强赶紧问。
“你晓得大小姐亲得是哪门亲么?是对面昌兴公司大老板墨昌兴的儿子墨曦大少爷哪!”黄种直摇头。
“大老板咋的,大少爷又咋的!阿中,你没瞅见,是沙沙大小姐惹的我哥,我哥本来就可怜,大小姐又去惹他,即惹他,就得有担当么,我才不管谁,我就*说,她不做我嫂子,我跟她没完!”强强想着也不吃饭了,直奔办公大楼。
上班还没到点,人事部没人。
强强一想:哥一定在二楼昨晚的办公厅玩电脑,就直上二楼小会议室,一瞅,他哥还真在,就一人。
“哥!”
强强好神秘地喊了声。
“强强,你干嘛。”亮子瞅着笔记本淡淡地问了一句。
强强压着声说:“哥,我想找新嫂子说句话。”
“去去去!乱七八糟的。你没瞅我在干活么!”亮子头都不歪一下。
“哥,你还不晓吧,新嫂子定过亲的。”强强提醒着。
“强强,你不想上工是么!”亮子喊了起来。
“上的,咋说也没新嫂子的事急么。大小姐应了你么。”强强还问。
“应了!”亮子惨笑着。
“哪她定的亲呢?”强强赶紧又问。
“今天去退。”亮子好无奈。
“这就好,我放心了,好饿呢,我得吃饭去了,哥,我待会给你拿点来。”强强兴咧咧地走了。
“强强!”
迎面碰上了沙沙。
“新……大小姐!”
强强瞅着沙沙嘿嘿地笑。
“强强,什么事,看你乐的。”沙沙笑着。
“还问……”强强嘿嘿地跑了。
这个强强真逗,不像那个呆子……
沙沙笑着走进小会议室。
“亮子,这么早呀!”沙沙笑着跟亮子打了招呼。
亮子没听见。
沙沙没再喊,静静地坐在亮子边上看着他操作。
不一会,阿芬他们都来了,看着亮子正忙着,没喊,只跟沙沙点点头,就都坐在电脑前忙着赶活了。
突然,阿芬哭了。
沙沙忙问:“阿芬怎么了?”
“沙沙……我的月报全跳出了……”阿芬又哭又笑。
“好事呀,哭什么,快把车好的t恤,交亮子质检啊。”沙沙也好激动。
阿芬流着泪笑:“陈亮,快帮我看看,还有没我没看到的线头!”
“陈亮,我觉得整件衣裳都烫得好平的,你帮我看看能不能装箱……”蒋灵灵也哭了。
“陈亮,太棒了,太棒了,布料裁好了,底层和面层,都验过,一样的,不用再验!”邱兵喊了起来。
“快了,快了,差一行就出染锅了……”廖黑弟念着,“耶!”大喊起来。
“你们别喊,不知哪个毛梳断针了,我还得查查!”韩北光慌着。
“查啥,‘陈工’闭着眼也晓的!不是白费时么。”廖黑弟看着亮子喊。
一时静了,几个的心都咕咚咕咚地跳,一齐把眼光投向亮子。
亮子的脸刹青,像没过缸的的白坯布,没有一丝亮度。
“陈亮,你怎么!”几个一同问。
亮子一点表情也没有,把几个的电子表考到笔记本上,复查了一遍,又把韩北光的误点修改了,又回考给几个,淡淡地对沙沙点点头。
几个好想大喊,怎么又没喊,阿芬抱着蒋灵灵哭。邱兵、廖黑弟、韩北光三个抱着笑。沙沙看着亮子笑。亮子还是像快白坯布,不笑也不哭。
兰总进来了,大家忙回到电脑前。
兰总问:“蒋灵灵,服装后道的进度?”蒋灵灵对着电脑一一报了。
兰总又问:“董芬云,你们的进度?”阿芬太紧张了,总点不出。
“陈亮,你来。”兰总温和地对亮子说。
“兰姨,我来。”沙沙笑着用亮子的手提一一答着。
兰总好开心地说:“好了,我是来给大家宣布一个事的:陈亮,你的试用期今天结束了,等下到沙沙那边办手续。陈亮,你知道什么是办手续吗?”兰总问亮子。
亮子点点头。
“知道就好,”兰总笑起来说:“不甩衣服了?”
亮子点点头。
兰总笑道:“陈亮,兴傻了你!到隔壁试镜室甩去。”
亮子点点头。
文文提着大袋来了,对亮子说:“这两套西装,你试试。”
亮子借过衣裳进了试镜室一会出来了。
在场的都看傻了,这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漂染车间的搬运工么?简直就是香港来公司跟兰总谈生意的阔少!要高度有高度,要气度有气度。
兰总扫了一眼说:“后片大了一丝,换另一套看看,”
亮子点点头,到试镜室换了浅灰的,兰总说:“这套好,好像专为你定做的,今天就穿这套了。”
亮子又回到试镜室把西装脱了,换回了工服出来。
兰总想他一定又让哪根筋扯了:“穿不惯么?”
亮子摇摇头走开了。
“沙沙,陈亮咋的。”兰总问。
沙沙摇摇头说:“不晓得,我进会议室,他一直就这样。”
这小子,怎么个了……
兰总没再问,笑着对几个说:“陈亮想是累了,你们也辛苦了,把电脑抱回车间,上午都歇歇吧,赔陈亮到海边走走。”说罢,默默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