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走出宿舍,牛牯已没影了。
“强强!”他喊了声。
“哥,我在这,快点快点!”强强在球场拐弯处的厂房边喊了声,又不见了。
这家伙,咋火急火燎的!他赶紧跑着跟了上去。
“强强,你跑啥!”亮子扯着强强问。
“哥,别问,快走!”强强眼里又闪出车上哪种邪光。
亮子猛地发现:牛牯裤裆隆了起来。
亮子想起车上“抓小偷”的事,笑了,喊着:“强强,瞅你急的,我箱里多的是,等会好好瞅就是。”可强强听不见,还跑。亮子只好跟着。去就去吧,正好买被子。
七弯八拐总算到了保安室。
亮子瞅他见过的老王,问道:“老王叔,你好,我们想去买点日用品,哪有商店么,海边咋走?”
老王笑道说:“你们穿过门前的马路,朝右走几百米,就能看到东渔村,有很多小铺的,看到村就看到海了。刚来,留心点,别被陶空了……”
说啥呢,跟张师傅一样。亮子回了声:“老王叔,谢了,没那么严重吧。”
这时,另一个保安从里屋系着皮带出来了,也笑道:“还是留心地好。”
亮子笑着问:“您是老张叔吧?”
那个保安笑着:“后生子,我没瞅见过你呀,你咋晓?”
亮子笑道:“听金旺大哥和老王叔说的。”心想,做保安的,咋这么没讲究,系好裤子再出来么。
那个老张笑着:“好灵性的,还是留心点好。”
都是咋的。亮子就说:“好。”就和强强一道来到东渔村口。
天暗下了,只瞅着路灯也瞒敞亮的,村道瞒宽的,两辆车能交往。路上人来人往的好热闹,路两边的房屋二层三层的,也有四五层的,时不时就能看到很别致的小洋楼,还亮着花花绿绿的彩灯。路两边排着店面,每个店里都挤着穿着各色厂服的打工仔、打工妹。除了小店,路边还摆着好多地摊,卖鞋、卖衣、卖书、卖碟片的比比皆是。
亮子瞅着很兴奋,一个村子竟能这般热闹,比老家的大街都强。他不爱凑热闹的,看看罢了,现在可望的是瞅大海。
“强强,我们先到海边瞅瞅,回头再买被子吧!”他叫了声。
没人回应。
强强呢!亮子四处寻着,寻着了:这家伙蹲在书滩,翻过来翻过去地瞅,好起劲。
“哥,快来看!”他听强强变了声地喊。
这家伙寻到宝了,看看吧。亮子笑着走了过去,抢过牛牯手上的画册。
天呀!只瞅着:一位美丽的金发女孩,碧眼如玉,皮肤光亮,柔滑的双膝脆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一双藕白的手臂揉抱着一个高大褐发男孩那长长的坚实有力的双腿……男孩,目光炯炯,身黑如炭,黑得发亮,胸肌腹肌坚硬如铁……
啊呀!他暗叫了一声,像触电般,晃了下。跟老师学了三年画,瞅过哪么多石膏像,那么多人体画,老师咋就是没有让我们看到这么棒的人体画哪!真是太美啦,不论是型体、神情,还是衬托的人物的环境,都是哪么的美好,哪么迷人,哪么专注,哪么谐调,哪么令人向往,叫人心潮澎湃、蠢蠢欲动、欲欲一试。
亮子的心脏砰砰直跳,脸上烫得发烧,浑身都在抖动。忙在一堆书刊地乱翻,可看到的尽是一些肉麻透顶、不堪入目的,好是失望。就跟牛牯说:“强强,你真能选,你选的是最棒的!”
牛牯小眼发绿,下面高高隆起,抖着僵硬人手从裤兜掏出钱,也不晓砍价,小贩说五块就给了五块。亮子说:“这么好的书,不贵,老板,我再给你五块!”
小贩看看着他俩,笑嘻嘻地说:“不用了,留着看碟吧,里面还有更带劲的,新到的,《人猿泰山》,包你喜欢……”
人猿泰山……美国大片……
亮子听师哥说起过,很棒的,也想看,只是苦于没时间。好!今天就看!赶紧问道:“老板,在哪看?”
小贩指指身后的小店,陪着笑说:“店里面,不贵的,就两块。”就试着找着他一块钱。
亮子喘着气说:“老板,不用找了!”
小贩赶紧堆着笑:“好的,好的。小仙子,来客了,你招呼一下。”
亮子瞅牛牯还把眼睛丢在美女身上,就说:“强强,回宿舍我们再好好看,现在我们去瞅美国大片《人猿泰山》。”
牛牯说:“猴子、大山有什么好瞅的,我才不要去!”
“哎——来了——”
随着一声很娇气的女孩声音,从小店里跑出个笑眯眯,隆着胸、身段瞒好的女孩。
强强惊了一下,赶紧说:“我瞅!”
“两位帅哥,快跟我来。”叫小仙子的女孩瞅了两个一眼笑咪咪地招呼着。
两个跟随着小仙子走进小店。亮子瞅着小店左边放着一个玻璃小柜,摆着好几盒碟片,都是武打类的。
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摇头晃脑地冲他和牛牯傻笑:“哥哥,看奶,哥哥看奶。”
小仙子叫道:“小豆子,别乱喊,乖乖看着门,姐姐带哥哥进去看片子。”
小男孩还一个劲地笑:“小豆子乖,看门,姐姐带哥哥看奶。”
小仙子笑眯眯地对他俩说:“我小弟,小时发烧,脑子坏了。”
强强看到叫小豆子的小男孩像姐姐,长得瞒好的,傻了好可惜的,就说:“小豆子,乖乖的,哥哥给你买糖吃。”
“糖糖,小豆子吃糖糖。”小男孩拍着手掌笑着。
强强就要去买,让小仙子叫住了,从袋里拿了一颗糖给了小男孩。就领着两个往里挂着布帘的门走去。
里间很暗,一格一格的用木板隔成好多位,看不到人,也听不到放片的声音,凭着每格电脑荧光屏的闪烁,可以知道有不少人在看片。也不很闹,但断断续续能听到一种奇异的呻吟声,还能闻到好呛人烟味酒味。
“两位帅哥,你俩是一起看,还是分开看”小仙子好听地笑道。
亮子知道大家是用耳麦听的,就说:“分开吧。”
小仙子就把他俩安排了在靠在一起的两个窗坐。小仙子笑着问他:“帅哥,你会放碟片么?”
亮子说:“会的。”
小仙子就把一张光盘给了亮子,娇着声说:“帅哥,你开心看着,想找人帮,叫声,我就来的。”
亮子说:“没什么要帮的,我们看完就走。”
小仙子笑道:“好的,那我到你兄弟那边了。”
亮子把光盘放进光驱,点击着鼠标。轻松、愉快、充满朝气的场面出现在荧屏上:一群帅气实足的金发男孩伙同着一群青春靓丽的金发女孩打着行装,兴致勃勃地踏着青春的脚步,沐浴着明媚的春光,向着生机盎然的原野进发……
“哥,快看哪——”牛牯在隔壁叫了起来。
“强强,别吵,”亮子正沉浸在美丽中,视线跟着叫珍妮的女孩轻盈地脚步走,女孩跑跟着跑,女孩跳跟着跳,没有一丝的杂念。呀,前面有跟藤,小心拌倒!呀啊,咋这么不小心!疼么……“呜——”什么叫声,不是狮吼,也不像虎啸,噢,一定是猿,人猿泰山要露面了,果真是!哇,好酷,野性十足,一身健肌,那一小块随风飘拂的摭羞布最逗,好有个性……
“难受,难受!小仙子,帮帮我——”牛牯嗷嗷大叫起来。
“强强,你丑不丑!忍忍。”亮子强忍住。
“来了,帅哥!”小仙子笑咪咪地进了暗室。
“没事……你走吧!”亮子憋着气说。
小仙子笑着走开了。
两个随着荧屏走进了男人和女人的世界,男人的刚,女人的柔,男人是山,女人是水,男人是浪,女人是潮,男人是天,女人是海,山和水在天地间唱着欢腾的歌,柔和刚在海天间跳着激越的舞,浪和潮冲进云端,激荡着银河……
牛牯狂喊:“哥,我忍不住了!小仙子,快来呀!”
小仙子又飘了进来,笑眯眯地说:“没事,帮帮你们好了……”
小仙子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牛牯抱住又搂又亲的,小仙子笑咪咪地说:“俩哥,这里人多,不便的。”就牵着牛牯往里头暗处走。
亮子脑门空空的,腿脚飘飘的,全身胀胀的,像在梦里,像在儿时。
亮子觉着又钻进了外婆后门山的山洞,可瞅不见洞壁的流水,听不到流水的淙淙,就想着洞顶的哪丝光亮,光亮处有他要折的木樨花。
噢,木樨花,他又瞅见了。
她的声音跟洞壁的流水一样:“是你……”
他让花香薰醉:“是你……红衣女孩!我可找到了你。”
她像是瞅见一个沾着一脸乌泥的山娃,好心痛地骂:“你!”
他不晓她咋急了,一瞅,原来她在急身边有只染了瘟、歪着头的老母鸡。
她好恨地说:“老板,你走开!我做,说好了,做完让我走!”
他不晓她咋就急了,咋又恨了,他不晓,她要做啥,只晓自己想做啥。他盯着她跟木樨花一样红的衣裳,他晓她衣裳里藏着木樨蜜,他急着想栽进去使命地偿。
“原来你俩熟,真是缘份。好好好!”歪头鸡咧着鸡嘴,退出了。
他瞅着她木樨花般丹红的脸,傻傻地问:“你……你晓我想做什么……你愿意,做完就走,不,我不会让你再走……”
她哭了:“你……让我帮什么……你是车上帮我买票的那个好男孩么?”
他呷了一碗木樨茶般清爽了:“你咋哭了,你记不得了,下车时,你还把一百元还我呢,我还给了你一张画像。”
她拭了泪,从兜里拿出还留着他余温的画像,小心地打开说:“能记不得么,总觉不是你,你找到活了?”
他瞅着画中的她:“你比画好瞅。是我,我找到活了,在鑫泰公司,离这很近,和强强在同一家。”
她把画小心地折上,又小心地放进兜里说:“才找到活,就到这种地方……”
他瞅着比画好瞅的她:“这是什么地方……我也纳闷,就和强强在小店前买了张好瞅的画,老板就问我们要不要瞅碟片,我一听是《人猿泰山》,就进来瞅了,瞅着瞅着就忍不住了……那个小仙子说会帮我们……我们就跟进来了。”
她晓了,他好傻,像自己天天喂的小白猪。“我们都被……”她喜欢小白猪,没说透。
他像瞅碟片一样瞅着她:她跟片里的女孩很像又不像。像的是都那么好瞅,不像的是一个金发碧眼,一个是乌发黑眸。
她瞅着他傻傻地瞅着自己,把头低下细声问:“你们那有我做的活么?”
他想天天瞅见她:“有的,服装部在招车工,等着你呢。”
她声音更小,像山泉:“你有相好的么?”
他的脸被她的丹红染了:“什么相好的,你就是……”
她把头压得更低,像地里种的向日癸:“你比我还傻……我帮你……记住我叫春妹……你呢……”
他的心猛跳,像外婆养的小白兔:“春妹……我记住了,我叫亮子……”
她羞红着脸:“亮子……”
他栽在木樨蜜里,啥也听不见,啥也瞅不见,只有香,只有甜……
她是蜜浸着的木樨花,流着又香又甜的泪:“哥,要是在我们自己的家多好。”
他是木樨花里的蜜,用沾着蜜的唇,吸着她又香又甜的泪:“妹,你是木樨花,有木樨花的地方,就是家。”好欢地唱起谣:“……傻妹呀,泪积洼,洼洼跳青蛙,蛙跳心头把哥抓,山风煞,天要塌,牛牯怕个啥,哥要把你娶回家,呷碗木樨茶,生堆胖娃娃……”
她嗔着他:“哥,你好坏。”也唱着谣:“木樨花,缀枝丫,枝丫下,养白鸭,白鸭白,叫嘎嘎,傻妹傻,偷个蛋蛋心上挂,哥呀哥,日头下,拉犁耙,犁耙硬硬大汗洒,洒绿禾,湿泥巴,青溪又满霞,霞溪泪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