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仙城青城山上,岑一的藏书阁里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夜行衣,戴着青铜面具,身材娇小不似男子。
岑一推门而入,一指飞针擦面而过,心中虽是一颤,却也不至于大惊失色乱了方寸。
“阁下的针法不是很准啊。”岑一抬步进了书阁并关上了门,对于面前的不速之客嗤之以鼻。
“在下自认未与人结仇,不知阁下此来,是何用意?”岑一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于书案前品读起来。
那人不答话,只是看着,良久,那人似按耐不住,抽剑要斩,但剑未出鞘却又犹豫停滞,迟迟不出招式。岑一看在眼里,也不着急,也不防备,就令着这个刺客在自己面前犹豫不决。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刺客似乎并未动手之意,岑一虽是耐心十足,但眼看就到了饭点,他可不想徒弟们唤他用膳时看到这副诡异场景。
“你……太慢了。”岑一合上书,以杯中茶水为剑击向刺客眉心,水剑在碰到刺客的青铜面具时便化水倾散,但其中力道却将刺客推坐于地,不痛不痒,拿捏得当。
“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去,杀人并不适合你。”岑一说。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师傅,该用晚膳了。”
“知道了。”岑一睥睨一眼刺客,推门而出。
门外的徒弟笑盈盈地上前去搀扶岑一,余光扫过书阁内的人,然后从袖中生出一柄短刀,由岑一身后直直地刺进了心脏。从头到尾,不过片刻,速度及快,就连岑一自己都未反应及时。
“师傅,得罪了,魂散的痛苦只有片刻,你且忍耐。”
岑一看着徒弟穷凶极恶的面孔,吐着丝丝血珠,气息奄奄问,“为什么?”
“出了三重天的人,都回不来啦!”徒弟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直至岑一失去意识,他都不知道自己所为何死。
翌日,天气晴好,日光暖暖,清风和蔼,于三重天通往人间的天生桥上,温香远与穆姚二人执剑苦苦等待。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还不见岑一前来,穆姚心中生出烦躁,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
“岑一师兄兴许是有事耽搁了,穆师弟不必担心,再等等吧。”温香远说。
“有事耽搁了?”穆姚停步,苦思冥想过后还是想不出岑一那种恪守规矩的人会被什么要紧的事耽搁,“有什么事儿比去抓齐二殿下重要?我们只有三日的时间,三日后便是那风柔儿的加冕圣典,到时候赶不回来可就糟糕啦!”
“莫要直呼花朝娘娘名讳,师弟你也太不懂规矩了!”温香远斥责。
“知道了,温师姐,师弟这就规规矩矩地等。”穆姚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不满地嘀咕,“为一城之主实在太累了,我当年定是活腻歪了,才求仙问道来了这三重天,呜呼哀哉!”
“就你逍遥谷那百十来号人,你还好意思说累,且皆是前辈,未添新人,并不需要你管教,你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你还不乐意了。”温香远数落。
穆姚自知理亏,不予争辨。
这时,有人自天而降,负剑而立,与穆姚二人俯首施礼说,“我师傅有要事处理,特派小徒前来与两位师傅一同前往,还望两位师傅谅解。”
穆姚闻言,从地上跳起来,“他提的建议,最后他不来了?你说,他是不是看我太闲故意整我的!”
“穆城主……”
“你叫什么名字?”穆姚觉得自己言语失了前辈气度,便沉了沉气,煞有介事地问。
“小徒林羽肖。”
“哦。”穆姚点头,故意斟酌斟酌才开口称赞,“好名字!”
“谢穆城主夸奖。”林羽肖拱手施礼。
弃婴谷上,回雪与齐然二人寻得一座山洞,虽阴冷潮湿,但好在能遮阳避雨,也算是小有用处了。
就在齐然生火间,回雪看见山洞的顶端盘旋着数条红色长蛇,长蛇们一个个吐着信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像是在挑衅一般迅速垂下身体,又马上缠回去。
“你不要动,它就不会咬你。”齐然一边生着火说。
“我动了它也不会咬我。”回雪说。
“那你动一下,试试看。”齐然说。
“我动不了。”回雪说。
齐然一怔,起身。
山洞外,白鬼与七爷两位鬼司算是恪尽职守地飘幽了一夜。至于为什么在山洞外,而不进来,当然是因为白鬼这个幼稚鬼怕蛇咯!
“我做了一个梦。”回雪突然说。
“什么梦?”灵枢君还会做梦?齐然诧异。
“上古荒帝时期的事。”回雪说,“那么久,那么远,我竟还记得。”
这时,从洞外传来鸟兽惊鸣,黑白二鬼也风一般撤离,似有东西过来了。
“你不要动,我出去看看。”说着,齐然便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风沙阵阵,有庞然大物从弃婴谷爬出。齐然盯着那邪物,做势抽剑,不敢有半分懈怠。
那邪物由窟窿化身,四足而有尾,眼隆隆血红,并存有血肉,非是妖灵,竟是恶鬼!齐然长了十七年,算是第一次同这么大的家伙对峙,并不害怕,竟然有点欢喜。
待那家伙用着竹竿腿爬出弃婴谷,齐然已整装待发热血沸腾了。谁知,这邪物竟哧溜一声漏了气,霎时干瘪了下来,本来几丈高的身高,现在竟只剩下了六七尺,叫人始料不及!齐然傻眼了,盯着眼前的邪物目瞪口呆,这就叫虚胖?
“嗷——”邪物突然嗷嗷直叫,血红的眼窟窿里掉出几片腐肉,气味扑鼻,叫人恶心。
齐然捂鼻,对于邪物的战术顶礼膜拜,这是算好他怕臭才挖眼示威的吧。
就在齐然松懈时,那邪物突然似双目生火了一般,杀气腾腾地朝他扑了过来,他幸好闪得及时才未被撞到。
“你这鬼东西,是窟窿变的吧!没有心智,竟能伤人!”说话间,齐然从袖中抽出冥符,抛掷空中,一指剑诀引燃,灰烬化成流烟欲钻入邪物身体。谁知,一突来飞石咂过,驱散了符烟。
齐然惊诧,看向石头飞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具窟窿和一个男孩。
“是你!”那个白骨女孩,可是,她身边的男孩又是谁?
“小然,用剑!”
回雪的惊呼将齐然从思绪里拉出,待他手握剑柄欲抽剑时,手却缓缓放了下来。
“好伤心啊……伤心啊……。”骨女凄哎哎地叫着。
“小然……”回雪倚靠在洞口,看着邪物背负起骨女与男孩,一溜烟蹿进了弃婴谷。
“生于荒地,与你我并无牵扯,未伤人,便随他去吧。”齐然说。
“哦。”回雪轻声回应。
南荒某处,剑叶飞纵,杀气翻卷,有黑刀寻隙而过,直击向那缕红色光影。红影撤身一闪躲过劫杀,邚危凌空翻越取刀再攻,然剑势输人,频频败退。
朔雪一手扯着修云的后领,将其带在身边,另一只手执无形剑抵挡邚危蛮横的攻击。谁知邚危乍的抽刀,刀锋即转,一个劈斩落在了朔雪脚边。朔雪当即跳离,连扯着修云在木叶枝丫里划了个痛快。
这时,玉蝶执伞而来,喘着粗气还不忘提伞给朔雪来个背后偷袭,孰料,风朔雪这厮背后长眼,竟头也不回反剑挡了她的招式。玉蝶气极,与邚危二人前后夹击。
“不自量力!”朔雪猛的将修云抛掷起来,伴随着修云的惊呼,长剑以破天阵势长啸,并发出剑气将邚危二人双双振出数米之远。
修云从半空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回了朔雪的手里,还是方才被提着后领的姿势,自己被抛起的事仿若幻觉。
“一路追击,不累?”朔雪鄙夷一笑,“就为了这小魔头,赔上性命,可不值得。”话毕,朔雪收剑欲走。
“休走!”邚危掷刀拦截,起身擦去唇边沁出的血丝,一跃凌空收刀追去。
玉蝶一愣,急忙抽出东风伞凭空旋转,伞面随伞骨分离化成细如蚕丝的红线,而伞骨便化为锋利短剑,线与剑交缠,狭裹劲风追击而去。
朔雪受到纠缠,怒不可揭,一把甩开修云,唤出无形剑反击过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朔雪掣剑斩去,剑气之猛邚危无力抵挡,千钧一发间,东风短剑追风蹑景而来,撞破二人招式,且救了邚危一命。
“殿下。”玉蝶随后赶来,指尖凝气收回短剑,“手下……留情啊!”
朔雪凝眸,看见玉蝶开颜一笑,心中生出诧异,不知这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思量间,只见玉蝶一把拽起邚危,流光乍现,二者皆不见了踪影,再回眸,修云身缠红线亦化烟而去。
竟遭了人算计!朔雪怒火中烧,握拳咬牙,一剑发泄而下,沉沙飞扬,木叶倾倒,方圆百里鸟兽四惊。
“殿下,何故生此大气啊。”有声自来。
朔雪敛去怒气,循声望去,只见身后沙石飘渺处,站着一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鬼。
“你是谁?”朔雪问。
“在下南荒恶鬼尚翼是也。”风尚翼回答。
“区区恶鬼,关本殿何事。”朔雪嗤之以鼻,眸中皆是不屑。
“在下,是奉女帝之命,特地前来,为殿下分忧的。”风尚翼俯首施礼。
“女帝?”朔雪疑惑。
“是。”风尚翼答。
“为何?”朔雪问。
“共利。”
“共利?”
“是。”
朔雪凝思片刻,忽勾唇一笑,似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