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聆雨的摊牌,其实是我考虑了许久的结果,那一日他前脚离开书房,老季就后脚迈进了书房,我有些疲惫的用手掐着眉心,想让自己可以多有点精神,老季走到书架前,手在上面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要找的书。
“你们这群讨债鬼,一个都不让人省心!”他目光里深沉的父爱顿时让人招架不住,我闭了闭眼,有些故意的回嘴到:“不是说儿女都是你前世的债主吗?所以您还是认命的好好还债吧!左右您也躲不了了!”。
他一口气堵在心口,然后久久回不过味来,他说:“聆雨是我见过最异于常人的一个孩子,即便是林晨,在他那么小的时候,也无法做到心智那么早熟,我跟你说,你要是把他给带偏了,我和你玩命!”。
我脑仁儿疼的不行,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能表达完内心的冤屈,我说:“得了吧,要不是您在中间作妖,他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别告诉他自己就能看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古文,他自己莫名其妙就能对各种事情有独特的见解,方仲永都不带这样神童的,我才要求您,别再祸害他了,让他就像个正常的小孩慢慢成长,成吗?”。
老季原先还淡淡的讽刺突然被我给怼了回去,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了,于是装着点微微的恼怒,对我没好气的呵斥到:“混账玩意儿,怎么说话呢?我儿子我还不能教了?怎么,还得像放养你一样将他也放养吗?那我和你妈估计得早点给自己买块墓地!”。
我总算知道小聆雨那一嘴的毒舌跟谁学来的了,那种骄傲和难伺候和老季简直如出一辙,怪不得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是是是,你儿子,你宝贝,你那么宝贝就教点好的,别教成个驴脾气,怎么扳都扳不回来!”我合上手中的书,打算回房休息,老季见我越发的没皮没脸,遂毫不吝啬的甩了我一记白眼,然后嘴里不依不饶的骂到:“这个小崽子要成精!”,我回过头,冲他好不甜美一笑,老季顿时一阵背麻。
如果你知道大蟒缠着你张着嘴凑到你面前其实只是想亲你一下的感觉就知道老季对于我那一笑感到的诡异了。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然后坐了车回到了赵剑先前留下,我短暂住了一段时间的地方,从医院回到四合院后我就没有再出来过,里面存放的许多东西也适当要处理一下了。
在那里收拾了许久,我才注意到那支总是跟在我身后的少年送我的箫,拿起来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知音难觅,子期逝后,弦断无人听,故伯牙绝琴,青春里有个人愿意将我视为知音,无疑是我的运气,这个少年从来不会越界,从来不会来打扰我,以往不懂得何为当不起,如今事过境迁,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对别人的辜负,于是思量了片刻后,还是打算将箫还回去,然后送上那句迟了太久太久的谢谢。
在衣架上去了外套和围巾,将箫装进木质的盒子里,我迅速的回到了学校,这里尽管只是离开了数月,却早已与我陌生,属于学校才有的那种气氛让我直到如今还是有些压抑,这里面聚集了数千上万的中学生,或许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同,可却一同被这种僵硬的教育生硬的推着向前走。
我走到以前爱去的那堵围墙前,踮脚一跃而起,轻松的翻上了围墙,水泥很冰凉,手接触到那股冰凉劲儿的时候,身体都忍不住一哆嗦,我熟练的坐了下来,抬眼望了一眼天际,天边灰蒙蒙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
我在那里等了很久,本以为那个少年不会来了,打算将箫就留在那里,等他来了看见便自己会取走,反正这里几乎不会有别的什么人来,可是等到下午他们放学时,我便听见了浅浅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来了。
我右手抓住那支箫,左手撑住围墙顶然后站起身,轻轻一跃而下,少年的容颜和他的性格恰恰相反,他有着惊人的容貌,典型的桃花眼,剑眉,白皙的皮肤让生为女孩子的我都有一点羞愧,高高的鼻梁有一种混血儿的风格,他见我没有再避着他明显愣了半晌,那双眸子里不知装了什么,好像充满了对什么的期待,但又微微有些逃避。
我对他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长盒滴到他面前,他盯着我的脸,既不伸手接也不说话,我天生对害羞什么的有些迟钝,所以也没有半分忸怩的对他说:“这三年,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也谢谢你愿意赠我这么重分量的礼物,可是我就是一个大俗人,还反应极为迟钝,想来想去,实在接不起你的这份礼物,所以还是决定完璧归赵!”。
他有些呼吸急促,好像在可以压抑什么情绪一样,原本暗淡下去的目光不过几个刹那便恢复了清明,显然这个少年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抬手从我手中轻轻接过了那个装着箫的盒子,然后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出话来。
他说:“你还好吗?”他突如其来的问候让我一时找不着北,后来才想起我已经离开学校几个月了,很久也没来这个大抵算得上我们两人的秘密基地的地方了,他这样问,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寒暄,于是便回他:“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他手不自觉的抓紧了箫盒,然后双眼眨了一下,我顿时觉得这个少年真的是算得上是眉目如画了,若非早已心中有人,很难有人不会被这张漂亮的脸蛋吸引,他见我呼吸顿时有些停滞,便弯起了眼角,故意似得问我:“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
我伸手摸了摸鼻尖以掩饰先前的失态,然后回他:“若是见过,不会不记得,我也是第一见到像你这样容颜好看的人,即便连我的幼弟也差了你几分,让你见笑了!”。
少年并未因为我的这句话而高兴,甚至我觉得他好像有些失落,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我此来的目的除了还箫以外,更是道别,无论见没见过,以后都是不会再见的了,所以有些问题纠结了也是无用,我索性不去细想。
他说:“左右不过是副皮囊,三五十年后,还不是一样的要面临生老病死,有什么的!”,我咳嗽了两声,觉得他说的也在理,于是试着转移话题,避免尴尬。
“我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大抵也不会回来了,今天来是专门跟你告别的,三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姓名,这都要分别了,好歹也让我知道你怎么称呼吧!”我吐着白气,感觉果真是寒冬了,外面不是一般的冷了。
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客气而疏离,我也不甚在意,总之也没多熟,然后就听他说:“柳曦,晨曦柳叶的柳曦,季煮雪,不要忘记这个名字!”。
我含笑,冲他点点头,然后没有在学校耽误太久,走出校园时,觉得自己跟这所学校的缘分尽了,跟有些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穷途末路,我转身最后深深凝望了这所承载了我青春伤痛的学校,最后再不回头的离开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