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恩怀孕的时候,体重涨得贼快。
有时候肖医生冲着她轻轻扬扬嘴角,她也莫名觉得那笑容之中,隐隐带了嘲笑的意味。
再一看同样怀孕的宋雅歌,却只有肚子比原来鼓起许多,别的地方倒看不出长肉的趋势,心里的不平衡感愈发强烈。
连带着,都不怎么喜欢出门了,五个月的时候,便请了产假,安心在家里养胎。
肖淮铭最近工作挺忙,手上好多手术,三天两头见不着人。
俞恩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时候,就自己坐brt,到医院溜达两圈,顺便看看曲怀瑾和储嘉琪那俩小妞。
去的次数多了,倒还引起肖医生的不满了。
“都要当妈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医院里病毒多,要说多少次你才能长点儿记性?回家去!”这样说了她之后,就下了禁足令,除了小区和家附近的超市之外,哪儿也不许去。
在家里清闲了几个月,离预产期越近,就越焦虑,七个月的时候,更是挺了个大肚子,觉也睡不着,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本就工作繁忙的肖淮铭被她惹得烦了,把人按在怀里,训了几句,而后又柔声安抚:“担心什么?到时候我进去陪产总可以吧?”
这句话稍微起了点儿作用,俞恩消停了几天。
奈何宋雅歌在她之前生产,听说孩子个头大,顺产不顺利,最后还是剖腹产的,硬是折腾了七八个小时,孩子才落地。
俞恩当时等在产房门口,宋雅歌被推出来的时候,她脑子里头蹦出来的头一个词,是——奄奄一息。
平日里老是欺负她的大姐头,竟然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吃尽苦头,有气无力地揪着魏医生的衣领骂:“姓魏的,二胎的事儿,你想都别想!”
俞恩对这件事儿惧意更甚,倒是见着孩子的时候,又觉得神奇得很,那么个巴掌大的小东西,竟然是从雅歌肚子里跑出来的。
往后他还要学吃饭、走路,再稍大些,就要上幼儿园,然后升学,长大成人,经历这人间百态……还挺让人感慨。
不自觉抚上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突然很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孩子。
离预产期还有几天的时候,肚子就时不时阵痛,就是没有要生的迹象,保险起见,肖淮铭让她住进妇幼院,喊了肖妈妈过来,一日三餐的伺候着。
他还是没闲下来,只趁着午休或者没排晚班的时候,过来陪陪她。到孩子出生那天,他也没能进去陪产,那时候,他还在给人做手术。
俞恩骨架小,胯骨也小,之前医生建议直接剖腹产,不然难产几率很大。后来去查,又说还行,可以先试试顺产,对母亲和宝宝都好。
俞恩和肖淮铭商量之后,决定先顺,不行再剖。
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她生产还算顺利,顺产,两个多小时,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就是出血量过多,医生处理之后,又加了一百来块钱。
被推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肖淮铭才赶过来。
俞恩见着他,愣是没忍住,又抽抽噎噎地小声哭起来,肖淮铭弯下身来,要抱她进病房去,她也不让碰,越哭越大声。
那边护士抱了裹好包被的孩子过来,那孩子也哭,母子两个,一个赛一个大声。
肖淮铭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俯下身去,轻声安抚:“对不起,病人是临时送来的,我也没料到。”
俞恩冷静一些,红着眼眶,看了他许久:“你……你自己说的……要陪我进去的。”
“是我的疏忽,对不起。”把她有些凌乱的头发顺到一边,肖淮铭吻了吻她的额头,又道,“我们先进去,你还没好好看看孩子吧?”
俞恩偏着脑袋望了眼在护士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家伙,心头一软,伸着胳膊,搂住肖淮铭的脖子,好让他把自己抱起来。
扯到伤处,又抓着他的脖子骂:“慢点儿慢点儿,你想疼死我?”
护士跟进来,暂时把别的家属拦在外面,掀起她的衣裳,教肖淮铭按摩的手法,肖淮铭听得认真,在对方演示了一遍之后,便接了手,小心地给她按压腹部。
她嫌疼,又不敢乱动,只能张着嘴巴直叫唤,未了又要哭,委屈兮兮地扁着嘴巴瞅他。
肖淮铭轻笑,手上力道还是放轻一些:“你瞪我也没用,我没有生孩子这项技能。”
哼了一声,俞恩抓过他的胳膊,咬了一口,看男人眉心拧紧,才松开:“那你以后敢不敢不对我好了?”
肖医生瞄了眼胳膊上的牙印和水渍,没理,又伸手去给她按摩肚子:“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俞恩找不着反驳的话语,便住了嘴,扭过头去,不肯理人。
这种时候还闹脾气?
肖淮铭摇头,没说什么,继续手头的活儿。等护士说可以的时候,才停了手。
另一个护士把孩子抱进来,站到病床边上,对夫妻二人说:“孩子很漂亮,往后肯定是一个帅小伙。”
自己的孩子被夸赞,年轻父母还是开心的,有些笨拙地把小小的孩子抱在胸前,伸着手指逗了两下,婴儿便止了哭声,安心地靠在爸爸怀里。
护士又说:“孩子饿了,得喂点儿母乳才好。”
肖淮铭把孩子递到护士手上,又小心地把俞恩扶着靠坐起来。
护士将孩子放到俞恩怀里,手把手地教着哺乳的方法,俞恩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把那脆弱的小家伙碰坏了。
等上衣扣子解开几颗,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正一瞬不瞬盯着瞧的男人,稍稍侧身,伤口又被牵动,疼得龇牙咧嘴。
肖淮铭觉得她权属多此一举,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没见过的?心里这样想,怕她再胡乱动,还是主动背过身去:“我不看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她说。
无奈地摇头叹息,终是没再说什么。
孩子出生,一家子人的心都拴在这个小小的人儿身上,走哪儿都惦记着。肖淮铭最近没有手术,手头病人也不多,时间稍微多些,只要稍微得空,保准出现在病房里。
在病床上躺了几天,俞恩便可以出院了。
肖淮铭工作又忙起来,没什么时间照顾她,刚好,外婆和妈妈从老家赶过来看外孙,可以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等她们回m市之后,又有肖妈妈接手。
都是过来人,照顾起来,比肖淮铭那个一窍不通的容易得多。
小孩子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身上黄疸淡去,皮肤白白嫩嫩、滑滑溜溜的,让人爱不释手。
五官也不像刚出生那会儿,都挤在一起,眉眼都长开了,嘴巴和鼻子像肖淮铭多些,眼睛像她多些,确实是个漂亮的小人。
俞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那几天,光这么瞧着自个儿儿子熟睡的小脸,也能瞧上一天。
孩子大名肖俞,取得两人的姓,肖淮铭取的,说简单,又兼含爸爸妈妈的姓氏,男娃女娃都适用。俞恩一向没什么主见,觉得不难听,就应下了。
有些意外,肖淮铭今天竟然下午四点就出现在家里,肖妈妈这几天又是照顾大人,又是照顾小孩的,确实累极,见儿子回来,便不再多留,再进屋看了眼孙子,就背了包回家去了。
肖淮铭把母亲送到楼下,看人上了车,才又转身上楼。
俞恩和孩子都睡着了,屋子里头静悄悄的,他也放轻了步子,到客房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再出来时,刚好五点。
本想小睡一觉再去做饭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
拿着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确定不再滴水之后,便把毛巾扔到床上,到厨房去。
母亲已经把东西都备好,只要把准备好的材料下锅炒几下就行。俞恩怀孕那段时间,胃口叼得很,他也学着做了好些菜,现在对厨房里的东西,可是熟悉得很,炒几个菜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许是闻见香味,第一个菜上桌的时候,俞护士已经晃晃悠悠地揉着眼睛出来,瞧见他,甚是吃惊:“你怎么在家?”
这是什么话?他回自己家很奇怪吗?
肖淮铭挑眉,把她手上挂着的奶瓶拿过来,也不要人招呼,自己就打开锅盖,把奶瓶拧开,一样一样扔进锅里去,消毒杀菌。
俞恩乐了,扶着腰走过去,伸着脖子望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这个爸爸当得还算称职。”
肖淮铭嫌她在边上碍手碍脚,便把人按坐在椅子上:“坐好,少给我添乱。”
俞恩趴在桌上,看着一刻不得闲的男人,抱怨:“我发觉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儿子,都不关心我了。”
“瞎说什么?我儿子不也是你儿子?”
“哼,你就是嫌弃我身材走样了,都不肯正眼瞧我。”
肖淮铭挺冤枉,把奶瓶捞出来,放在沥水的架子上,这才关了火,转头看她:“这是什么话?你以前身材也不见得有多好。”
“……”不说话,瞪眼看他。
男人走近,坐到她边上,握着她的胖手,又捏捏她的肉乎乎的脸蛋:“脑袋瓜里一天胡思乱想什么?孩子都生了,还为这种事情计较?”
俞恩把脑袋凑过去,和他额头相抵:“谁知道呢,你这种人,到哪儿都一群小姑娘觊觎,我现在又这幅模样,难保你不会见异思迁。”
肖淮铭笑,顺势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又拉开几公分距离:“你以为,当初那群追我的姑娘里,我为什么选择了你?”
“因为我可爱啊。”答得非常自然顺口。
肖淮铭也不反驳,只勾着唇笑笑,道:“因为我眼里,只有你一个,在m市见到你第一眼之后,就一直如此,这样说,你放心了吗?”
本来她只是随便说说的,哪会真的担心他喜新厌旧?没成想他却这么认真的回答了,倒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面上一红,略微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嘟喃了句:“真讨厌……”
男人也不恼,顺着接话:“真不好意思啊,这么讨厌的我,是你老公呢。”
“神经!”笑骂了句,又弯着眉眼偎到人家怀里去。
肖太太这个称呼,果然还是她最喜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