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淮铭研二那年,学校组织了一次学院篮球赛。
他那时候其实挺忙,跟着市医院的大前辈学习,鲜少在学校露面。赶巧那一个月恩师休假,去国外度假去了,顺便也给他放了小假。
为了学院的荣誉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室友兼学院学生会会长的易辉,很无耻把他的名字报上去。
好吧,那就去吧。
高中时候,他和魏子奈、晋驰都是校队的,参加过全国比赛,拿过冠军。上了大学也没把这个爱好搁下,得空的时候,也会叫上另外几个宿舍的朋友,打打比赛什么的。
球技自然是没有生疏的,加上他们学院本来会打球的人也多,要从中挑出几个拔尖的,不是难事。一路过关斩将,毫无意外的到了总决赛。
有件事,倒是意料之外的。
护理学院,本就男生不多,整个学院凑起来,还不到十个,就这样一伙临时军,竟然是他们最后的对手。
易辉抽空跑去看了人家两场比赛,回来之后,大手一挥:“该干嘛干嘛去,那种货色,和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准赢。”
他们这伙人,除了读书,就是打球了,这大周末的,决赛在即,也没了看书复习的心情,约了一伙人,准备赛前练练手。
不知怎的,知道的人挺多。这里头有他、有魏子奈、还有晋驰,还没开始的时候,场边就围坐了挺多女生。
记得当时易辉还酸不溜秋地说了句:“不就是会打球吗?有什么了不起?”
他没理,望着场边那个小巧的姑娘发了愣。
好像挺久没见她了,大四开始就忙得晕头转向,这会儿常常往医院跑,更是连路上偶遇的机会都少有。
似乎嫌热,那姑娘噘着嘴,冲边上那个兴致勃勃的女生抱怨了几句,鼻子微微皱着,不知对方回了句什么,她又气又急,瞪着眼不吭气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看到一脸八卦的易辉:“肖学长,看什么看那么入迷?”
入迷?
他想也是,这姑娘一出现,他的注意力都会移到她身上去。再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俞恩,轻轻勾了勾嘴角。今天,好像要好好表现才行……
效果还挺不错,开打没几分钟,俞恩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有些糟糕,他发觉自己因为她的注视雀跃不已,情绪轻易因着一个姑娘波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微一愣神,球被对手劫走。
不自觉去瞧俞恩,那姑娘可是比他还着急,亮亮的眸子跟着闪了闪,咬着下唇的小模样,有些诱人。
他觉得,她变化多样的表情,可比这场球赛有意思的多。索性不拦了,跟着转转场,传传球什么的,倒是看向她的次数,增多了些。
比分拉开,输了隔壁宿舍几个球,中场休息的时候,魏子奈还说他:“喜欢又不追,这么看着,人就会自己跑到你跟前吗?给老子好好打球,别在这输了,给小学妹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觉得有点儿道理,下半场的时候,当真卯足了劲儿,三两下追平比分。
不知是谁手一滑,那球直直往场边飞去,看得起劲的姑娘,用脸接了那一球,当即捂着脸蛋蹲下,做痛苦状。
没了打球的心思,一伙人赶忙过去查看情况,‘罪魁祸首’是旁边宿舍的张尧,但最后负责送她到医务室的,却是他。
只因站在她边上的女生大着声音喊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帅哥吗?还能看肖淮铭看呆了?”
于是,一伙人又起哄,要他负起‘责任’。刚好,省得他还要自己找个借口跟过去,顺理成章地把那姑娘搀起来,看她已经开始流鼻血,心下一急,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把人抱起,便在一阵叫好声中,离开球场。
俞恩好像挺不好意思的,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瞧他。肖淮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终是没说什么,加快步伐,赶到医务室去。
医生给她处理的时候,他站在边上,女医生瞧瞧他,又瞧瞧血已经止住的姑娘,说:“小姑娘,男朋友挺帅啊。”
男朋友?
他觉得这个称呼还不错,小弧度地扬扬唇角,并没有解释什么。倒是俞恩紧张兮兮地摆着手:“不、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学长而已。”
医生并不买账,自顾自转头看他:“没什么大碍,保险起见,还是留下观察两个小时,你在边上看着,有什么问题就出来叫我,我还得招呼别的病人。”
他没异议,点头应下。
偌大的休息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他不说话,那姑娘也不知该说什么,低眉顺眼地绞着手指。
突然想逗逗她,肖淮铭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抱手看她,想瞧瞧她能忍多久才肯主动开口。
沉默,还是沉默……
他寻思着下一秒她再不说话,他就先搭腔。
到底还是没让他失望,俞恩偷觑了他一眼,软软糯糯地说了第一句话:“那个,肖学长,谢谢你。”
谢天谢地,她记得他的姓名了。
心里一喜,面上还得端着:“没什么,往后小心点儿。”
鼓足勇气一般,俞恩脸蛋红透,终于肯与他对视,然后,小声问:“学长,你……有女朋友没有?”
肖淮铭挑眉,如实回答:“没有。”
心里有谱,这小妮子,八成是真的对自己上了心。也好,这样一来,要把她追到手,就容易得多。
那之后,俞恩便经常出现在他身边,每次出现,必定先说:“好巧啊,学长,在这里遇到你。”
他心知肚明,却不点破,默默享受着和她一起看书,一起吃饭,一起外出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不算太糟,他想。
月底就是总决赛,他们到场的时候,本学院过来加油的人已经到了许多,但最惹眼的,却是对方的拉拉队。
护理学院的姑娘们,为了给学院宝贵稀有的男同胞加油,换上了护士服,俞恩,就在其中。
学院发的护士服,款式简单,长到膝盖位置,算是保守那一类。俞恩身材娇小,却挺有料,那身衣裳,把她的曲线勾勒的恰到好处。
他瞧见那个从她手里接过水的男生,脸上都泛了红,心里堵得慌,又觉得现在的关系连吃醋都不够格。
郁闷地抹了把脸,暗下决心,挑个日子,要把关系确定下来才好。
好在她还没那么没良心,瞅见站在另一边的他,便拿了瓶水,小跑过来,含羞带怯地望他一眼,把水递到他面前:“肖学长,这个……给你喝,比赛加油啊。”
他笑着接过,‘谢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边储嘉琪已经急吼吼地过来拎人:“俞恩,你长本事了啊?我们学院在这边,你竟然去给敌方加油!”
俞恩被说得有些心虚,低着脑袋,任人半拖半拽地回了那边的阵营。站定之后,被围着训了几句,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那模样,有些犯规,勾得人心里乱作一团。
看得有些久,身后队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肖学长,比赛要开始了啊,可千万别中了对方的美人计啊。”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不予理会,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递到场边的易辉手里,交代:“别弄丢了。”
易辉说他没出息什么的,他也不理,转身就上了场。
结果也是预料之内的,护理学院输得一塌糊涂。俞恩身为那边的一分子,想跑过来给他说几句祝贺的话,被储嘉琪骂了几句,又灰溜溜地加入安慰本学院球员的队伍。
瞅准他们要离开的机会,才朝着他笑了笑,动着嘴皮子,没发出什么声音,那唇形,是“恭喜你们啊”无误。
有些失望,他觉得,她要说的,应该不止这些而已。但若是连告白都要骗她先开口,会不会太不厚道了些?
然而最后,也是她先开的口。
他跟着市医院的老前辈上手术台做了一台手术之后,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无聊到发麻的易辉提议,到球场去消磨一下时间。
几人没意见,叫上隔壁的老对手,趁大中午没人的时候,去球场上跑了几圈。
觉得累了,便坐在阴凉的地方休息,老远就看到被一群姑娘簇拥着往这边来的俞恩。
魏子奈来了兴趣,起了头:“我赌一百,小学妹是来找老肖的。”
晋驰搭腔:“我出两百。”
陆续有人往上喊价,肖淮铭觉得他们实在无聊透顶,就一个选项,还有什么好赌的?
在喊到一千的时候,俞恩刚好站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本就因天气燥热而泛红的脸蛋,现在颜色更深了些。
被好友推搡几下,她才扭扭捏捏地望向他:“那个,肖学长,我好像,喜欢你来着。”
之后,便真的成了情侣。
但时机不对,他升了研究生之后,就更忙了,医院学校两头跑,除开上课的时间,大多数时候,是呆在市医院的,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小姑娘不止一次撅着嘴巴抱怨:“我和你在一起,和单身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他把人揽在怀里安抚几句,却也没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陪她。
他是这样打算的:在俞恩毕业之前,自己有能力给她一个家,不论物质上,还是感情上。
这样的决定之下,必然就是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
还算好,在她毕业那年,他已经在医院站稳脚跟,在学校当讲师也赚了不少。和家里提过两人的事,老爷子和母亲都没异议,便打着请她吃饭庆祝毕业的幌子,向人求了婚。
俞恩,也终于从记忆中那个胖乎乎的俞恩妹妹,成了他的肖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