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来到了河边,眼前五六米宽的小河潺潺流淌着,他停下了脚步。
这时,清风拂起衣摆,却是又有数人脚下萦绕着青色光芒,超过莫孤后陆续飞跃而过。
他们落在小河对岸后犹有闲暇地回头看看莫孤,才哈哈大笑着向着花草地掠去。
莫孤抬头望了一眼伫立在小河上方的一名内门弟子,只见他神态傲然于色,双手背在身后,胸前凭空飞着一薄一笔,脚下踩着一根青木萧。
他察觉到了莫孤的目光,嘴角划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伸出一只手捏住毛笔,笔尖点在纸上,似笑非笑的低头注视着莫孤。
莫孤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脸上却挂着和气的微笑,迎着那内门弟子的目光,点点头,身子一转,沿着小河向着下游的木桥奔去。
那内门弟子愣了一下,又有一股怒意自心底升起,继而涌上脸庞。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催动着脚下的青木萧,在小河上空不急不缓地跟着莫孤飞行。
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既然所谓的公平公正只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糊弄自己这样的傻瓜的幼稚笑话,自己岂敢不知道谨慎?
莫孤暗自冷笑着。
来到小桥边,莫孤再次停下了脚步,因为本就只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桥上面,此时拥挤了二十多人,面向着莫孤站立不动。
眼中连连闪过数道光芒,莫孤抬头看着那内门弟子,道:“师兄,你不管吗?”
那内门弟子犹豫了一下,脸色一沉,故作严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桥上一人马上接口道:“师兄,我们自知这次晋升无望,只能无奈放弃。停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恢复一下元力再回去。难道我们有哪里违反了规定吗?”
最后一句却是面对着莫孤问的。
那内门弟子皱起眉头,貌似思索了一番才点头说道:“确实没有违反规定。”
这会儿功夫,落在最后的百余人也已赶到。他们径直来到桥头,竟在莫孤和小桥之间席地而坐。
莫孤知道多说无用,便不再言语,心里将胡老头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这时,远处有一道青光闪现,瞬间来到小河上。只见柳月兮站在柳叶上,一双美目扫过众人,脸色渐渐变寒。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不想参加考核就直接放弃,别阻碍别人!”
柳月兮怒斥道。
那内门弟子忙来到柳月兮身前,赔笑着说了句:“柳师姐莫气……”又正色喝道:“没听见柳师姐的话吗?还围在这里做什么?赶快散去!”
下面的百余人这才慌忙散开,有的回奔广场,有的奔向垂柳小道。那内门弟子尴尬一笑,急急离去。
柳弗大殿内,柳茁闭目盘坐,十二名长老分坐两侧。
“有些过了。”柳茁双眼微闭,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大长老田不朽看了柳茁一眼,鼻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其余长老则面面相觑,气氛有些诡异。
……
柳月兮飘然落地,正欲开口,却见莫孤冲她点点头,轻声道了一声谢谢,便迈步奔上小桥,眨眼间身子便隐入荫荫垂柳中。
“死呆子……”柳月兮愤愤然地轻跺着脚。
甫一进去垂柳小道,眼前一暗,一股凉风扑面吹来。未行多远,对面有数十人接连返回,手中拿着一根柳枝。
莫孤不禁心生急切,瞬间将元力的运转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感觉经脉似被狂潮拍打的堤岸,在阵阵轰隆声中剧烈颤动。
他咬牙强忍着经脉的剧痛,然而,此时的速度确实快上近乎一倍,元力的损耗速度却也在同样加快,甚至远远高于速度的提升。而且这剧痛感也让他分神不少,无法做到心无旁骛的全力奔跑。
突然心中一动,何不试一下神农秘术?他垂在袖中的双手暗中掐出数道法诀,不动声色中,感觉到一团无形无色的绵柔之气在右手中生出,整个右手变得温热。
抬起右手,似只是轻抚胸口,不着痕迹地将神农秘术施与自身,瞬间,自胸口处开始,犹如一颗火星落在了莽莽草原上,转眼间火势便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只温暖不灼热,就好似身子在寒冬深夜冻了一夜,一口芬芳热茶入肚,暖的不仅是身体,更是暖进了肺腑和骨髓。
元力依然全力运转,而经脉却逐渐平稳,一种酥、痒之感袭遍全身。
柳树林的边缘处栽种着近千棵树龄不一的柳树,有的树身老旧干裂,墨枝垂落,一看便知已存活了三五十年不止,有的则树皮青嫩,枝稀叶翠,栽了不过数月光景。这近千的柳树便是柳弗宗众多弟子拜入柳弗宗后亲手栽下的本命木。
各弟子亲手栽下,亲自浇灌照料,更是时常以元力注入树身,助其成长,促其脱凡。多则十余年,少则三五年,迈入知者境后,便取本命木主干,炼化出自己的第一件法宝。
此次考核所要折取的那根柳枝,便是各自的本命木上的一枝。
莫孤的本命木,是当初刘柳带着他前来栽下的。如今不过数月的树龄,在近千棵的本命木最边缘处,就像六年前沦落为乞而遭人唾弃的自己一样。
树高刚过腰,主干粗不过两指,向外分了两分枝,长出廖廖十多纤枝,稚嫩的绿芽似乎一碰就落。若在外界,恐怕它活不过这个寒冬就会夭折。
看着眼前的本命木,莫孤黯然沉默着。
“呆子,还不赶紧取了柳枝回去?”
柳月兮陪着莫孤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轻声唤醒他。
一番犹豫,莫孤动作轻柔的捧起一根纤枝,小心翼翼地折取一截后,又将纤枝轻轻放下,转身就走。
柳月兮凝视着这棵枝叶稀疏的弱柳,心底微微一疼。
连续使出三次神农秘术,莫孤沿着原路返回了广场。广场高台上,已经站着数十人,各自手执本命木枝条,面带微笑的兴奋交谈着。
距离高台不过二十丈,前方还有两人向着高台全力而奔。而高台上的香炉中,那炷计时的檀香虽然已燃至不见根部,却仍旧冒着缕缕青烟。
“五十二……”“五十三……”当前面的那两名弟子接连跃上高台后,众人便高声道出一个数字。
莫孤心里一动,自己正好是第五十四名!
三四步的距离眨眼而过,莫孤来到高台下,双脚用力于地面,身子腾空而起……
却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厉啸突然响起,直刺双耳,莫孤的元力在经脉中瞬间一滞,身子一沉便直直地坠落下来……
他来不及多想,甚至没有时间去愤怒,匆忙中勉强运起一丝元力注入脚底,正欲再次跃起,却见一团血雾裹起一股狂风呼啸而来,台上众人身子歪斜,忙运力站稳脚跟。而狂风过后,那炷檀香火星瞬间一亮,燃尽了最后一丝,一缕青烟飘然升空继而消散。
莫孤站在高台下,耳中充斥着无边的嘲笑之声,沉默不语,而心里的怒意却在急剧蔓延……
血雾敛起,但见身穿一身青袍的大长老田不朽立于命魂赤鲲之上,神情严肃,不怒而威。
“晋升内门的首轮考核结束,共有五十三人通过,你们稍作休息,准备参加下面的对战。未能通过的弟子也不要气馁,回去深修勤练,争取下一次能成功晋升!”
目光如炬,扫过下方众人,在莫孤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见莫孤正抬头看着自己,竟微微一笑,鼓励似的点点头。
“等一下--”
柳茁的声音从大殿里响起传来,“既然早已决定此次考核将取二十七人,就破格让这最后一个回来的莫孤也参加对战吧。不然五十三人如何捉对对战?”
“规矩便是规矩,如何能破?”田不朽面向大殿,沉声问道。
“规矩是人定下的,人为何不能破?大长老勿再多言,此事经我与众长老商议通过了,算上那莫孤,共五十四人对战,取胜出的二十七人晋升为内门弟子。”
田不朽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身子一闪便消失不见,只有一缕清风轻轻飘过。
袁长老上了高台开口说道:“抽签对战吧。”
一名外门弟子捧着签筒,筒中有五十四支木签,走到莫孤等五十四人身前,依次恭敬地递上签筒让他们抽签。
大殿中,空气层层波动,田不朽的身子出现。
一名长老哈哈大笑,道:“田长老的这招清风遁愈加纯熟了啊!几乎达到了有风亦无风的圆满境界了。”
田不朽不置可否。另一名长老接口打趣道:“往届对战都是田长老亲自主持,今日怎么改了习惯呢?”
田不朽冷哼一声,径自盘坐,口中却道:“规矩都能说破就破,区区个人习惯为何不能改?”
“千年来,我柳弗宗数百次考核,皆以公平公正而行,何时有人坏了规矩?却不知为何此次考核,有那么多弟子提前修了疾风诀,取巧以捷径获胜?况且……”
说道这里,柳茁猛然睁开双眼,眼神灼灼,“那莫孤本已及时赶回,为何有风吹得檀香瞬息燃尽?若胡长老问起,田长老能否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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