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信。”
陈荃总是淡淡地笑着,既不肯定,亦不否定。
钱嬷嬷便会有些尴尬地拍拍自己的头,摇着头说:“唉,老了,老了”
连小玉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夫人,您到底有没有给兰陵公主去信”
陈荃还是淡淡地笑着,不置可否。
小玉眼睛转转,换了法子问:“我压根就没瞧见您写信,所以”她压低声音问道:“可夫人,回京城啊,难道您真的不想回京城吗您真的不打算给兰陵公主去信啦”
陈荃还是没有回答,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她发现连她自己都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转头看向窗外,兰天如洗,澄净高远,一只孤雁正在苍茫天地间奋力挣扎着追赶早已远去的雁队。
寒冬即将来临,这只失群的孤雁如不能找到自己的同伴,等待着它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吧,明天一定要给兰陵公主去信问候了。”
她轻声问小玉道:“好几天不见赵太医了,也不知姑姑的身体怎样了”
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窗口响起:“宣华夫人一切安康,我刚从静心庵过来。”
她看见那个熟悉的笑容,那种老实中带着一丝狡黠,狡黠中含有一分诚恳的笑容,让她觉得安心而温暖的笑容。
“哎呀,赵太医,您这几天去哪啦您那天还说一早来替兰陵公主把把脉,结果放了我们鸽子,害得我们那天到处找您呢”
“小玉”陈荃赶紧喝住了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小玉,不得对赵太医无理。还不赶紧下去给赵太医煎杯热茶来”
她的脸虽板着,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丝暖意。她绷着脸逼视着小玉悻悻然地退下后,这才客气地转向赵太医道:“赵太医,我这”
她的声音突然打住了,因为她发现赵逸的眼中充满了惊喜,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那份饱含珍爱和怜惜的喜悦。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又闭上了。
他本想说:“我以为您一定离去了,所以就出了趟远门。”
他想说:“您没走真是太好了”
他想问:“您没走还是等几天再走”
可所有这些都显得突兀,他唯恐得罪了眼前这位恬静素雅的女子,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荃呆呆地看着他,半晌,问道:“您说我该不该给兰陵公主去信”
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没有出声。
有些事情是一定得自己拿主意。
他再爱她,也不愿在此时干扰她。因为他不愿她因此恨他终生。
有多少年轻人曾轻许诺言却无法兑现,有多少爱侣会因为这些被辜负的的承诺而怨恨对方,将深情厚谊一点点消磨殆尽。
人生最大的悲哀未必是大仇难报的悲愤,细微琐碎的抱怨后悔也同样能令人万念俱灰。
他不想在多年以后他们也如此相处:相敬如宾、客套客气得象陌生人。
心中却深藏不屑。
她如想远走高飞,他有何理由阻拦他只能遥祝她一切安好。
她如愿与他同行,他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可他宁愿将这话深藏心中。
因为他已不是莽撞少年。
所以他勉强笑笑,低声说道:“不管怎样,都好。”
陈荃有些愤怒地看着他,负气说道:“那好,那我呆会就给她去信”
他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他深深地看着她,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但陈荃还是听见了那两个字:“也好”
陈荃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一股怒意突然涌出,她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扬手一个耳光向他扇去。
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看见他明亮得象清泉一般的双眸里圈着盛怒的她。他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却坚定地说:“你放心”
她的心果然放下来了。
良久,她轻声问道:“这几天你都去了哪里”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早知道这个男人绝不简单,势单力薄的她该如何与他相处
他的承诺究竟有多少份量
他对她究竟有多少真心
有多少信任
她感觉到他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听见他的叹息:“你放心。”
她的心却渐渐下沉:空洞的承诺意味着什么他难道竟想如此敷衍她
但他随后说道:“我去了暗香楼。”
暗香楼,这座京城里最有名的**,在秋色中格外绚烂。它的院中虽然没有历史久远的古树,几棵枫树却开得正好,红的、黄的,甚至还有紫的,如凤凰浴火,灿若云霞,又饱含悲怆的诗意。
恰如暗香楼里那些身世迷离的美丽女子。枫叶盛开时,她们必定会穿上最绚丽或是最素净的衫袍,在树下默然伫立,黯然伤神。
“暗香红叶”因此成了长安城里一道有名的风景,红叶美,红叶下凄惋哀怜的佳人更令人浮想联翩。
她们的故事,一定更令人叹息。
而面对此情此景,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们能不分外大方、分外体贴
所以每逢枫叶转红时,暗香楼的梅娘的心情总是特别好,她的笑容总会特别温柔亲切,充满了同情和怜惜。
但今天她的笑容却如此勉强,勉强得几乎僵硬,因为她的房间里正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素衣公子,而那公子的眼光冷得可以冻死人。
暗香楼的梅娘应付的从来都是棘手人物,暗香楼能在激流暗涌的京城里站稳脚跟有泰半是她的功劳:她从来都是一个八面玲珑、巧言善辩的美人。
谁能令她如此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落英缤纷
能令暗香楼的梅娘头疼的人一定是既富且贵,缺一不可。
而眼前这位公子无疑属于此列。
他的一身袍服虽然素朴,但梅娘一眼便看出那是上等的云绸所制。云绸是在织造时加入略粗的丝线织出云朵花纹。整匹布料看上去一气呵成,云朵在素白底面上若隐若现。人若静止时还不出奇,一旦走动,云纹随之变化,如浮云变幻,飘洒写意。
这样低调的奢华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的。
这位冷冰冰的公子身后的中年男子倒是一副和善模样。
高傲冷漠的贵公子、行事周全的管家,一看就是家世良好的贵公子。
但梅娘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早就看出这两人都是女扮男装。
暗香楼再风雅,说到底还是一所青楼。青楼里的人最悚的就是来闹场子的贵夫人们。
这些人不但手段毒辣,而且肆无忌惮,打了人砸了场子后扬长而去,压根不顾忌官府。
暗香楼只能忍气呑声。这些贵妇们好对付,但她们的娘家却不好惹,就算报官,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还不如让苦主到恩客那去哭诉哀怜,让那悍妇的夫君暗地里加倍补偿。
毕竟是和为贵嘛。
但被人砸场子总令人糟心,尤其是枫叶正红、钱财最旺的时节。
更何况这几天将有贵客在暗香楼设宴,这位贵客不但是暗香楼的老主顾,更是暗香楼得罪不起的一方权贵。
所以梅娘的头大了。
她决定要快刀斩乱麻地将这两位打发回去,所以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位夫人不知来找哪位郎君”
那位公子大吃一惊:“你怎么看得出我是女人”
性子倒直白得可爱,难怪敌不过暗香楼里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
梅娘笑靥如花:“夫人,我若连这都看不出来,暗香楼靠什么吃饭呢您放心,只要您告知我贵郎君的姓名,梅娘我一定好言相劝,请他日后再莫来暗香楼。说句实话,夫人您这样的花容月貌,气质又如此雍容华贵,暗香楼的女子哪能与您相提并论您郎君这样不知好歹,连梅娘我都要替您报不平了”
那位和善的中年男子不由“噗嗤”一声闷笑。
素衣公子的脸微微红了,她板着脸哼了一声。
那位打扮成中年男子的中年嬷嬷笑眯眯地回道:“梅娘,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他是不是嫖客我们不知道,但前不久他曾带我和夫人来过此处,就在这后面的小阁楼里。”
她脸上和气地笑着,眼神却冰冷锋利:“他说他的名字叫张愚,愚不可及的愚。”。
这两位自然是乔装打扮的兰陵公主和柳嬷嬷。兰陵公主在家枯守,既没有等来陈荃的献媚,也没有那个神秘的张愚的消息,她实在等不下去了。
有多少事就在这种无谓的等待中被人遗忘、淡漠。她很明白,时间越长,真相能被揭晓的机会就越少。
世上事,最怕的就是一个“拖”字。
她岂能容柳郎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去
她决定主动出击,而她唯一的线索就是暗香楼。这个张愚与暗香楼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否则他怎敢将她们带入此地
只要咬住了暗香楼,不怕张愚不就范
梅娘的脸色果然变了:“后面的小阁楼不可能,那地方荒废已久,怎么可能有人去那里二位不知是何来历,怎会有人带二位去那种地方”
她言词恳切,看上去不象撒谎的样子。
但素衣公子却嗤之以鼻。她是女人,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最恨的便是青楼女子。
特别是梅娘这种风华绝代的花魁。
青楼花魁是大家闺秀的天敌:世家女子的端庄优雅从来难敌花魁们的娇媚妖冶。她们与夫君们并肩战斗,赌上自己的青春才华和家世背景,虽然收获了尊贵荣耀,但丈夫的柔情却往往给了梅娘一流。
成功的男人有几个不钟爱这种柔若藤蔓的纤弱美女
所以兰陵公主一声冷哼:“哼我们不但去了,我还看见你和一个白衣女子也去了”
她已经断定那一夜所看到的一白一黑中的黑衣人正是眼前的梅娘。至于那白衣人
她倒真没看清。
但,那样的夜晚,两个单身女子去了那样偏僻的小院,能有什么好事
所以她冷冷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她满意地看着梅娘的脸色一下子苍白。
她优雅起身,掸掸身上一尘不染的长袍,冷冷说道:“你帮我找到那张愚,让他这两天就来见我。”
柳嬷嬷赶紧跟上,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兰陵公主最近不太痛快,梅娘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让公主久等的,对吗”
梅娘早已跪在了地上,她的头低垂着,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请公主恕罪。奴婢谨遵命。”
兰陵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施施然离去,她看见院中那灿若烈焰的红叶和树下幽怨美丽的女子。
她想,不知柳郞生前是否也曾来此欣赏这“暗香红叶”
柳府的银杏叶已经一扫而空,柳府的传奇也从此烟消云散。
而此处,枫叶正红,如彩蝶飞舞,如落英缤纷,美得令人叹息。
令人怅然若失。
“你去了暗香楼”这是陈荃的回答,平淡中带着一丝惊奇,好奇中含有一分信任。
却没有愤慨和平常妇人的拈酸吃醋。她仿佛笃定他不是去那寻花问柳。她与他虽然相识日短,却有一分天然的信任和了解。
象久别重逢的亲人再见,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和安心。
赵逸默默注视着她,轻声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不能告诉你。”
她轻轻点头:“好”
两人相视一笑。
陈荃有些苦恼地嘀咕着:“唉,真不知该如何应付姑姑。”
赵逸微微笑了。他第一次看到这个聪慧狡黠的女子露出小女儿态,象一个明知故犯的孩子为着家长的召见而发愁。
她若对他无情,怎肯将自己真实的一面轻易示人
但他的心里也在暗暗发愁:他们的事情,瞒得住别人,但宣华夫人
宣华夫人真的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心机的深沉和手段的狠辣都不是陈荃能匹敌的。她是一个为后宫生,也必将死于后宫的女子。
她的手腕手段,足以让她在后宫风生水起;她的心计城府,也注定她不能甘于平凡。疲倦时她固然想远走天涯,但稍事休息后,她岂能安于平庸安宁的日子
静心庵那方寸之地怎能容纳她的雄心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重返皇宫。
因为那才是她的舞台,那才是她的战场。只有在那,她才能挥洒自如,享受绚丽多姿的人生。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那,她是死得其所;在这,她会死不瞑目。
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发现他与陈荃之间的蛛丝马迹,届时,她将如何处理
是棒打鸳鸯还是乘机要挟
赵逸若有所思地看着陈荃:“是的”他轻声说道:“宣华夫人该回宫了。”
她是在有意试探还是无意提起
她是在解燃眉之急,还是在为长远打算
这个女子的心思是否也如她姑姑一般深沉如井、幽深难测
如果这是别的女子,他一定会转身而去,从此敬而远之。
因为这样的女人难以捉摸,太麻烦了。
可这是陈荃,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子不知从何时起已牢牢抓住他的心尖,让他怜惜心疼,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驱使。
如果不是饱经忧患,她怎会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她怎懂得步步为营,三思而后行
因为相爱,所以理解;因为理解,所以宽容。
他微微笑着,说道:“你放心”
他想,幸好,那个烫手的蕃薯已经交给了那个倒霉的张愚。
他很好奇张愚将如何面对那位痴情娇纵的兰陵公主。
月白如银,秋风萧瑟,一片又一片的银杏树叶在风中飘扬,如一只无形的手在空中把玩一把把精巧的小扇子;那古老的银杏树在风中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象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的叹息。
月色下,一道窈窕高挑的身影慢慢走到这银杏树下。她俯身拾起一片黄叶,对着月光细细端详。
如果是在阳光下,这叶子会是金灿灿的,如果对着阳光看,你会看见它变得透明如薄膜。
会有人在一旁轻笑着说:“怎么还象孩子般”
她会扬眉一笑,再多加一片叶子,再多加一片叶子,直到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金碧辉煌。
有谁会想到,几片小小的银杏叶竟能造就这样瑰丽的幻影
或许只是因为有他在身旁
如今人已不再,所以她不再在阳光下徜徉树下。那样美好的回忆,每想一次,心痛一次。
所以还是改在夜晚吧,改在月色如水的夜晚,改在辗转难眠的夜晚,她会独自一人伫立树下,享受这棵老树无言的安慰。
这一片片玲珑小巧的银杏叶记载着她的每一段过往,它们在夜色中蜂拥而出,鲜活生动地在她眼前飞舞摇摆,谱写出她和柳郞跌宕起伏的人生之歌。
那些如水的记忆会在月光下复活,如精灵般在她眼前跳跃欢呼,将她拽回那早已消逝的岁月。
她但愿能永远伫立停留,再不返回。
因为每一次醒来,她会心如刀绞,她会忍不住轻声低语:“柳郞,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能这样抛下我”
而每一次,唯有月色下老树的悲吟与她相和。
但今天她却听见了另一声清晰的长叹:“唉”
她骤然回首,她的脸在月色的照耀下皎洁发光,她的双眸亮得要喷出火来,她欣喜若狂地轻叫:“柳郞,是你柳郞,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番苦心
她看见一道欣长的身影缓缓走来,那明显不是她的柳郎。
她的脸冷了下来:“来者何人竟敢于深夜独闯柳府”
她一介女流,毫无武功,于此夜深人静时独自面对陌生人竟全无怯意,这一份胆气不能不令人钦佩。
来人收敛了自己的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张愚参见公主殿下。”
竟是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张愚。
这暗香楼的梅娘果然厉害
她冷冷问道:“免礼,你答应本公主的事难道竟忘了吗”
张愚沉吟着,半晌才回道:“公主,逝者已矣,何必追究以公主的地位、身份,当有一份美好生活,何必累己累人”
兰陵公主忍着满腔怒气冷冷说道:“你不必多言。我只问你,你可查出柳郞的死因”
张愚沉默片刻,方才艰难回道:“已经查出来了。附马爷的确是自杀身亡。”
他看见兰陵公主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他的身形一动,又停了下来。他只是关切地看着她。
“你撒谎柳郞怎么忍心将我抛下他难道不知道我一再向皇上上奏,请求能随他流放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兰陵公主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声嚷道。
哪怕心神大乱,她都没有完全失控,这一分自制,是天生就有还是后天养成
张愚怜惜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敬重。他年轻的生命已经历了太多的女人,但象兰陵公主这样集倔强、狂热、自制、冷静于一体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也开始明白,兰陵公主能成为先帝最心爱的女儿绝不是因为她的孝顺知礼、妇德备至,杨坚爱她是因为她最象他:只有这种性格的人才能于逆境中奋发图强,成就一番霸业。
可惜,身为女子,她又能有何作为
若不接受命运的摆弄,她的结局又将如何
“公主请容禀”他低声说道:“恰恰是公主的一番痴情才令附马痛下决心。公主,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您是附马爷,您会怎样决断”
如果她是柳述
是啊他可能忍心让她陪着他颠沛流离,饱尝白眼他可能容许她抛却荣华富贵,做一个囚人之妇他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骄傲被生活打磨成粉末
“公主,附马自知难逃一死,他自行了断,既免却了流放之苦,也保全了公主。公主若真爱附马,就该体谅他一片深情,好好保重,让他能走得安心。”
他一口气说完后,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言尽于此,这样聪慧的女子,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她若能想通,自然是海阔天空;她若执意要钻牛角尖,他救得了一回,救不了第二回。
人生最艰难的旅程只能独自跋涉。扛过去了,是柳暗花明;扛不过去,也不过是一抔黄土相伴、一杯浊酒相祭。
何况,他已看见隐隐的人影跑来,柳府的侍卫虽不济,倒也没有太不堪。
杨五娘,保重珍重
莫辜负我一番苦心
天气渐渐转冷,长安城也由绚烂的初秋步入萧瑟的深秋,梧桐树的枯叶散落满地,才打扫干净,转眼又是一堆。秋风越来越冷,吹在身上有种刺骨的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追逐着行人的脚步,仿佛在催促流连在外的人们快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