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闪动间,一少年左手剑诀一引,右手铁剑悠地刺出,指向他身前一中年道人左肩。使剑少年不等剑招用老,腕抖剑斜,黝黑剑锋旋即削往道人右颈。道人不慌不忙,嬉笑声中,飘然向后,早已退开三丈有余。那少年却冲势难收,铁剑仍旧向前击出,“叮”的一声脆响,狠狠削在青石之上,一蓬火花随即迸发。
“啧啧,厚重有余,灵动不足!”中年道人立在一旁,捻须评道,“小娃娃,你戾气太重,这套惊龙剑,实在不合剑意!”
“少罗嗦,小爷用剑,轮不到你来指点!”使剑少年话未说完,提剑又向前追击,“刷刷刷”三剑连出,都被道人轻易躲过。
那道人负手而立,笑意愈浓,望着追来的少年,也不转身,只倒退着趋避,而且专往大石间奔走,窜上跳下,身形灵动无比,似是有意显耀,更显气定神闲。过不多时,他又连连出声,不住指点剑招。这两人,一人持剑猛攻,一人嬉笑躲闪,身形都是迅捷非常。
使剑少年身后站定十几人,为首两人身穿青袍,一人手持长剑,另一人拿着一把算盘,持剑的少年年岁似是大些,但也不过十**岁摸样。这两人都是铁青着脸,嘴唇紧闭,神情紧张的望着决斗的一老一少。眼见使剑少年郁气淤积,剑招越来越紧,却仍旧未能伤到道人分毫。拆过四十余招,使剑少年一剑挥出,用力似是猛了,身子微微一幌,便欲摔跌。他身后观战二人,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立即上前援手。谁知,那道人身法更快,早已欺身近前,右手一兜一转,将三人一齐接住,借力向旁轻轻一送,便飘然立在远处,他手中却多了两柄剑和一把算盘,一招间竟将三人兵刃全部收下。
三少年刚刚站定,额上冷汗便开始滴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戒备的望向身前道人。
“恩!还算不错。铁剑苍龙的徒弟,倒也学了几分本事。”道人笑着点点头,端详起手里的金算盘,赞道:“这把算盘,倒是稀奇!尤其这七颗算珠,似已蕴出宝灵。你莫不是金算盘金宝元?”正说着,那道人手上突然紫气一闪,金算盘立时金光四射,尤以中间七颗算珠最为明亮。他“哈哈”一笑,随即将三把兵刃扔了过来。
“多谢!”金宝元接过算盘,低头应道。
“三师兄,还谢这老杂毛?”使剑少年兀自气愤难平,骂道:“装神弄鬼,仗着修为高深,便来奚落你汪家小爷!”说着,他又欲上前。
“骁师弟,技不如人,无需多说。”另一持剑少年赶忙拦住,随即一抱拳,说道:“在下神龙堂赵剑书!不知尊驾到我落云峰,所为何事?你既是江湖前辈,何以如此戏弄我等?恐怕于你前辈身份不符!”
“嘿嘿!”道人干笑两声,眼中精光一黯,随即又亮了起来,他不曾答话,一指与他动过手的使剑少年,问道:“你就是汪骁吧?”
“正是你家小爷!”汪骁一梗脖子,两道剑眉倒竖,手中仍旧擎着铁剑,心中似是大为不甘,还欲上前追打。
“娃娃们莫要着恼,贫道路过此处,见天se欲晚,想要借宿一宿。顺便帮你等算算生运、看看风水。”正说着,那道人从背后取出一面铜旗,指着旗上大字念道,“算天算地世上无双,观山识水铁齿神庄!贫道乃是无双神算庄半仙。世上不管有何事,只要贫道摇上一卦,保准叫你有凶的逢凶化吉,有难的遇难成祥!”
“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汪骁一笑,又道:“老杂毛,我爹爹神功盖世,神龙堂有千百堂众,威势之大,世上谁人不知?哼,那些所谓正道侠士,见到我们尚且避之不及,你倒还敢来聒噪,当真活的不耐烦了?识相的,赶紧滚吧!”
“哎!魔教总坛已灭,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你这娃娃,不听贫道良言相劝,可太不成样。”庄半仙大摇其头,似是极为可惜。他转眼望向金宝元,说道:“神龙堂中,金算盘金宝元,也算是名头响亮。老朽替你摇上一卦?”说着,他也不管金宝元是否答应,便从衣襟中取出三枚硕大的铜钱,朝天高高抛起,随即伸手接住,眼睛只一瞟,便道:“可惜,可惜!大难临头,大难临头!”
“杂毛!你还没完了?真把这里当成了你的卦摊?”汪骁怒气冲冲,提剑又向前猛砍,可他还未近道人身,突觉一阵狂风扑面,早不见了庄半仙人影。
“哈哈!西山高过东山影,白虎便要压青龙。”庄半仙大笑声在山谷间不住回荡,可人却早已走得远了。
那三名少年面面相觑,只觉事有古怪,可推祥良久,任谁也摸不着头脑。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三人只好带着堂众转身离去。
江山不夜雪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傍晚时分,下起了鹅毛雪片,方圆百里的望月山,不多时便被皑皑白雪覆盖,山峦沟壑银装素裹,如同白练铺就一般,恰似百虎奔腾,雄壮万千。夜色渐浓,柳絮般的大雪这才稍停,可浓浓雾霭又开始浮起,在白雪映照下,只有高耸入云的落云峰隐约可见。
落云峰山势巍然,生有苍松劲柏无数,东、南、北三面均为刀削斧剁的峭壁,唯有西坡地势稍缓,徐徐而上,将至山巅,又徒然变陡,只一条百米羊场小路通至山顶。小路两旁险崖绝壁,直插云空,如同被仙人用利剑生生劈开,故而称之为仙人斩。山顶处异境别开,上有良田百亩,春来夏至,庄稼长成,草木繁茂,便如世外桃源一般。
峰顶处有七颗巨石,相传从天而降,最大一颗柱形巨石,在西北面悬崖旁,高十余丈,傲然耸立,后人称之为落龙石。落龙石半腰生有巨松,树干针叶茂密,分两枝盘屈而长,顶枝融为一体,突转向南,作俯卧状,昂首挺立,远望凌于浓雾之上,恰似苍龙凌波,枝叶繁茂处,厚重如磐石,随风微微颌首。落龙石下,数十处宅院分落四边,正中拱卫一座雄伟大殿,门上巨匾书有三个雄浑遒劲大字:青木殿。
仙人斩峡口的口角早已停歇,落云峰青木殿中却灯火通明,一位双鬓斑白、身材魁梧的中年精壮汉子,在殿中正襟危坐,正与三名弟子叙话。
“爹,那庄半仙着实可恶!老杂毛灰头土脸,嘴歪眼斜,一顶道冠破了几个洞,戴在头上遮住半边脸,身上道袍破破烂烂、满是油渍,还说要给神龙堂看风水……”说话少年,发黑如墨,目如晨星,鼻梁高挺,两道剑眉入鬓,腰上挂着一把黝黑铁剑,正是汪骁。
“骁儿,住口!”中年汉子面沉似水,言语中自有一股威严气度,此人正是神龙堂堂主汪宏山。他缓了一缓,这才说道:“剑书,你素来谨慎持重,你来说。”
赵剑书絮絮说道:“回禀师父。傍晚时分,我与金师弟、骁师弟正在仙人斩巡视,突然有弟子来报,说山下来了一个道人,欲要上山借宿一晚。我寻思游方道士,不见也罢。这般,便未曾放在心上,只随意命人将他打发走。可谁知,不多时,峡口处竟传来了打斗声,我和骁师弟、金师弟,这才下山查看。”
汪宏山问道:“可看出他的武功家数?”
赵剑书道:“未曾看出。此人修为远在弟子之上,其实,他也没有出手,只一味的躲闪。不过,他步法虽稳健坚实,身形却飘忽莫测。”说着,他演示起当时情景来,只是学庄半仙倒退趋避步法时,几个跟头摔出,不禁红了脸,立在当场不再言语。
汪宏山未曾怪责,他仔细瞧过后,也猜不出所以然,只觉得此人身形舒畅、步法奇特,每一步踏出不循规矩,却转折自然天成,虽有道门武功招数影子,细细比较却又似是而非。他心中暗想:道门中从未见过此人。庄半仙?庄半仙?他到底是何身份?究竟是敌是友?来此有何居心?转念又想:此人身份虽可疑,但骁儿出手时,只一味闪避,多半是友非敌。又说起白虎压青龙之象,想是要告诫神龙堂有险,既已言明,不管其他,需得加倍小心才是。
汪宏山站起身来,走到弟子身旁,说道:“堂中人手众多,况且有为师在,自然不用怕他。但当此多事之秋,也需小心提防,切不可混进一二奸细。剑书、宝元,骁儿,你们要选派得力人手,守好仙人斩,防止有人偷袭。”
说罢,汪宏山忽然凝立当场,他目光透过殿门,怔怔望向殿外白茫茫的一片,心中似有万般心思。如此半晌,忽又自言自语道:“十邪宫总坛被灭,天下之大,我可到何处容身?”
“爹,你怎么了?”汪骁望着父亲,总觉他近来意志消沉,全然不似先前意气风发。当初叱咤风云的十邪宫长老、神龙堂堂主,自从御灵峰一役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宝元、骁儿,明日下山将师兄弟们全部召回,有些事情,是时候和大家说清了。剑书,你留在山上。”说完,汪宏山转身离去,魁梧的背影,孤独地走在雪地中,尽是落寞。
“是。”汪骁答允一声,见父亲已经走远,转身望向赵剑书、金宝元,三人相顾而视,均是大为不解。
[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