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我和粽子循声望去,只见兰卡扶着门框傻站在门边,脚旁跌着只篮子。我轻叹了声,心想这孩子一定是被吓傻了,正想出声安慰几句,那个被吓傻了的熊孩子兰卡突然飞奔过来抱住了粽子的大腿大发花痴:“这位好看的公子!您方才的功夫真是太太太太太俊了!我对您真是万分爱慕!我嫁给你好不好?!”
粽子的嘴角似乎隐约抽了抽,并没有多加理会,麻利地甩开兰卡,顾自走上楼去。
我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冲兰卡和兰卡爹笑笑,然后跟了粽子上楼。
破破烂烂的门被“砰”地一声甩上,粽子在自己房内站定,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你有什么事?”
我看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一种身为负心汉的罪恶感,于是赔笑道:“顾小哥,上次在空桑山,你那话说的不明不白的,我回去想了很久也没什么头绪,这次好不容易又撞上了,咱。。。。。。能把话说清楚么?你我当真。。。。。。很久以前就相识?”
粽子毫无情绪地冷声道:“没有,上次是我认错了人。”顿了顿,“你的脸的确很大众。”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噙起一抹冷笑道:“我此次是奉阎君之命来调查阴兵之事,顺便取走方才那些蒙面人的魂魄,他们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且时日无多,我取他们的性命天经地义,无需你这个八荒**唯一的大术灵师来多管闲事。”
然后,我被推出门外。
其实我的确是觉得粽子这样身为地府公职人员滥杀人命有些不太好才来看看,果不其然,心思被戳中是很羞愧的。尤其是像我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思。
于是我身为负心汉的罪恶感更重了。
-
粽子的到来对于我来说好处颇多,比如兰卡再也不纠缠我了,这让我在省下不少金锞子的同时还多出来不少时间闲逛,于是很快,我便将这方圆百里都逛了个遍,然后就决定换个地方闲逛了。
我的东西不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临走前路过粽子房间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跟他道个别。
在那天被粽子推出房门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故意在躲我。他说上次是他认错了人,我其实不信,我并不是大众脸,即便是,他认得的那个人也是我,季玄。但认得如何不认得又如何?在此之前我不记得顾孟宗,他也已经承认他认错了人,我们的身份只是术灵师季玄和鬼差顾孟宗,从今往后倘若有幸再见,我笑着唤他一声“顾小哥”,他回我冷然一眼。
便是如此了。
然而犹豫再三,我还是走上前敲了敲门道:“顾小哥,你在吗?”
没有顾孟宗的声音,反而有东西落地,听起来很是惊慌。我顿觉不妙踹门而入,只见兰卡站在粽子房内傻傻地看着一地的碎片。
我一眼便认出那就是粽子用来收魂的瓶子,就在昨天他还刚收了那十几个黑衣人的阴魂,如今瓶子碎了,阴魂自然全都跑了。我心中暗道不妙也没空去理会傻大姐兰卡,随手一捏诀,感应到了粽子所在的位置,便使出瞬间转移到他身旁。
粽子此时正在一片戈壁滩上,手持着罗盘不知在干什么,见我突然出现也只微讶了一下,却没有理会我。我顾不得许多,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道:“你那收魂瓶子碎了,阴魂全跑了。”
粽子愣了一下,随即闭上眼感应了一会儿,又睁开眼镇定地道:“是我不够小心。”然后收起罗盘就要走,又被我一把扯住,“你要去哪儿?”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道:“与你无关。”
我心中暗自叹息,却又对他这冷淡的性子无可奈何,只得柔下声道:“你那收魂瓶能不能扰乱心神?倘若能,他们此刻只怕早已化为厉鬼到处吸人精魂,你一人必定应付不过来;倘若不能,那他们现下肯定要寻一处阴气足的地方,你不是为阴兵而来吗?阴兵之地阴气肯定足,你知道阴兵在哪里么?”
粽子终于抬眼看我,说出的话却让我不明就里,他说:“季玄,你当真不知道?”
我皱起眉,“我该知道什么?”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道:“这里本来是有一支阴兵的,来历也和当地传说的一般,是枉死将士幻化而成,至今已有百年。如今他们气数将尽,所以我奉阎君之命来将他们拘回地府,重入轮回,顺便将那帮恶徒的魂也收了去。”
我道:“可是我到这里后,并未感觉到有阴兵的气息啊。”
他定定地看着我,“对,那群阴兵正是在你到了这里后才消失不见的。”
看着他有如实质的目光,我反而微微地笑起来,“这么说,地府怀疑是我干的?”
粽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没有怀疑你。”
我摇摇头道:“顾小哥,你有没有怀疑我并不重要,地府有没有怀疑我也不重要。即便阎君认定了是我下的手,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所谓阴兵,不过是一群有点道行的阴魂,他们算什么?没了就没了。而我又是谁?两者相较,究竟哪个更重要,我相信阎君清楚明白得很。”顿了顿,“所以,顾小哥,你在去把那些出逃阴魂解决掉之后,便可以回地府交差了,尽管说是我做得好了,阎君他会明白的。”
粽子紧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半晌才道:“若是把责任都推给你,岂不是放任那个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我笑了,“顾小哥,能在我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一群阴兵而不被我发现,这样的人,这样的道行,别说是你,就算倾覆整个地府,也未必能将其抓获,就算能,阎君也不会做这桩如此不划算的买卖。”
“天道式微,神佛凋零。谁还管的了这些最无用渺小的凡人?”
顾孟宗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那瓶子不能扰乱心神,他们为求休养,应该是去阴兵之地了。”说完,他刚想动身,却被我一把拉住。
我看着他笑道:“虽然我不介意背黑锅,但清白这种东西,多一份总比少一分好。我同你一道去。”
-
我和粽子一路追踪到大漠腹地才找到了那群阴魂,此时它们已尽显厉鬼之相,一个个都挤在山丘背光处狭小的阴影里张牙舞爪。
见它们身上还没有沾得什么生人血气,粽子似乎暗自松了口气,扭头对我说:“你身上可有什么收魂法器?”
我摇摇头,“我从不带什么法器在身上。”见粽子皱起眉显得有些为难,我便道:“你把他们抓回去后,地府会怎么办?”
他道:“打入炼狱受尽折磨后投入畜生道。”
我笑了笑,“那就好办了。”说罢,我长袖一挥,那座土丘顷刻消失,正午猛烈的阳光直接打在十几只阴魂上,于是它们立即惨叫着化作一缕缕青烟,很快就消散在风中。然后我转过身对一脸愕然的粽子说:“倘若此次能抓住那个真凶,我也算帮了地府一个大忙,阎君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倘若没抓住,也不过是罪上加罪。”其实还有一点,那真凶将那些阴兵抓走了,想必是需要大量阴魂,我若此时将这十几只阴魂放在粽子身上,只怕会让他遭遇不测。但粽子这样骄傲,我也不便明说。
“你打算怎么抓出真凶?”粽子问。
我闭上眼睛双手捏诀结印,一字一顿地道:“摄神术。”
-
聂峥在遇上敌方将领砍过来的那一刀时,他本可以避开的,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动,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刀。他被砍翻下马,他被众人践踏,他奄奄一息。
他留给这个尘世的最后一眼,眼里有着黄沙漫天。
这场战役,他打从一开始就输了。聂峥想,他早已避无可避。
-
=============================================================================================
本记的小故事开始啦~末代君王与铁血将军不得不说的故事,终结在大漠深处的腥风血雨、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