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钟记得自己以前常常会觉得心神不定,总是莫名其妙地烦躁,焦虑。收了第二只怨魔之后,他觉得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最起码他现在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
他想起父亲,那让人又爱、又恨、又怕的父亲,他不知道自己对父亲是什么感情。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希望自己能把这个家里的担子挑起来,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这样在别人的眼里,尤其是在张思雨的眼里,他就是一个负责任、有担当、有孝心的好男人。
回到家里,阿钟开始洗锅,锅里的剩饭已经发霉了,即将要长出一朵蘑菇。他用锅铲使劲铲着锅边上的绿毛,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父亲。老钟起床揉揉眼睛:“饭做好了没有?”阿钟没有话,继续洗锅。
“还没有做好?你狗日的聋了吗?”老钟习惯性地怒了。
阿钟把灶台上那黑乎乎的铁锅拔起,直接扔在地上,“呯“地一声摔成了几瓣。老钟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他很平静地:“做饭,做什么饭?家里除了面粉,连一颗菜叶、一滴油都没有,你让我做什么饭?你教过我做饭吗?我长这么大,你给我做过一顿饭吗?做不好就打我,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好啊你狗日的几不见还给老子牛起来了?老子打儿子经地义,我看你狗日的是皮痒痒了。”老钟着话一个箭步冲到墙角,从墙上取下皮鞭,恶狠狠地向阿钟走来。
阿钟没有话,当他看到那黑不溜球的皮鞭时,忽然觉得热血上涌,急火攻心,他愤怒了,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杀父仇人,他抬起脚向灶台踢去,“咵”地一声灶上的土坯像爆炸了一般四处飞散,一个土坷垃正好击中老钟的耳根,打掉一块皮,老钟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傻了。
阿钟调整一下呼吸,喘着粗气:“我是狗日的,那你是个什么东西?不错,老子打儿子,经地义。但是老子疼儿子,更加的经地义,责无旁贷!我长这么大,你有疼过我,关心过我吗?你就知道打打打!我让你打得神经衰弱,什么都不敢干,不会干,话不敢大声,走路不敢抬头,游泳不敢tuō yī服,我上辈子欠你的吗?你去看看别人家里喂的老母猪,什么时候咬过自己的猪崽?就算是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它也不会撕咬自己的狗崽!为了获得一瞬间的快感,你他妈的竟然打我!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看到那根皮鞭,我就用它抽烂你这张老脸!”
老钟扔下皮鞭,气得浑身哆嗦,他用发抖的手指着阿钟:“你狗日的,忤逆不孝的杂种,不孝顺父亲,老爷也不会放过你,你会打雷劈的!”
阿钟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他故作镇静,温柔地:“好吧,你放心,我会等着。即便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现在也该还清了吧?”停顿了一会儿,他恶狠狠地问道:“还清了没有!”老钟往后退了一步,竟然笑了,虽然笑得很勉强。他声:“清了,你不欠我的,我欠你的,好了吧!”阿钟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冷冷地:“你明白就好。”完头也不回地向床边走去。这是一张比阿钟正好大一岁的床,经历过不少风雨,床上有一股酸味,但他已经顾不得了,蒙头就睡。
“唉你这瓜子(傻子),咋还睡着哩!”阿钟睁眼一看,原来是唐大傻坐在床边喊他,他连忙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大概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看来自己从昨下午一直睡到现在,可是睡美了。“我父亲呢?”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门开着,我就进来喊你了。”阿钟仔细一瞧,发现今这唐大傻的神情有些不对,脸红扑扑的,冒着热气,眼睛里闪着精光,似乎特别兴奋。阿钟知道他过得也是很不如意,四十多岁了,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老婆是习惯性流产,不知道怀了多少次了,保胎药吃了几大车,在两人的精心呵护下,每次都毫无征兆地流了。家里经济也很困难,故而出门经常被人欺负,他是个犍(阉)牛。但他喜欢到阿钟家里来唠嗑,因为阿钟父子从来不会笑话他。
阿钟没有话,他知道唐大傻如果有事的话一定会告诉自己的,他只要竖起耳朵等着就好了。
“阿钟,铁树开花了!”唐大傻悄悄地对着阿钟的耳根了一句,似乎害怕被别人偷听了去。阿钟心头一紧,莫不是他老婆又怀上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看着大傻那激动的神情,他不知道该些什么,只好笑了笑。大傻乐得合不拢嘴,又笑着道:“哎呀阿钟,我不和你了,我要去县上买些鸡蛋水果,你就好好睡你的觉吧,我走了!”阿钟知道他有一辆飞鸽自行车,到十公里外的贾县一个来回也得一个时,为了让老婆吃好,他肯定得经常去了。如果孩子能保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万一保不住了怎么办呢?阿钟不敢去想了,他知道这是一个大概率事件。
阿钟发现自从收了第二个怨魔之后,自己的身体似乎长高了一截,力气也大了不少,昨一脚把土灶给踢毁了,把自己都给惊着了。现在的肚子一点儿也不饿,想想真是不可思议。阿钟锁shàng mén往外走,他希望今能够再抓几个怨魔,如果收服了一百个、一千个怨魔之后,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马路上,阿钟哼着曲,四下张望,今气不错,有点风,适合钓鱼。一个人钓有啥意思呢?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商店门前,在门口踌躇,想进去,又不敢进。不知道那丫头还在生气吗?无论怎样,自己还是应该告诉她不再上学的事情,迟早要面对的事,不能再逃避了,他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向商店里走去。
“张思雨,我想要……”他抬头一看,店里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大步,正微笑着望着他,和蔼地:“你要什么?”阿钟认得,此人正是张思雨的父亲**,一个精明强干的农民,家里养了八个子女,其中四个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在县上买了房子。还有四个正在上大学的路上,张思雨是老,也最得到家人的疼爱,将来不定就是博士后。阿钟张着大嘴:“要……要……我想要一条带籽的活鱼,有没有啊?”
仓皇逃离商店,阿钟就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一样,垂头丧气。不知道杨疯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径直向马山林家走去。
马山林正在羊圈里忙活,听见阿钟的声音,慌忙跑出来招呼:“阿钟您来了!昨幸亏你帮忙,太感谢了!您不知道,那羊疯子现在是真疯了,昨一宿没睡,一直在傻笑,他老婆在我家里闹了一夜,还要去找你,我哪儿敢让她去打扰您呀!好不容易才把她拦住,呵呵。”杨疯子老婆阿钟也见过,个子不高,身材丰满,虽然岁数有点大,长得还不错。只是一想到她身上有杨疯子的味道,阿钟就没了胃口。这时羊圈里传出一声清脆的狗叫,听得阿钟心里一动,他随意问道:“你在羊圈里干啥呢?”
“哦,我在喂狗,我家的狗下了八个崽,已经一个多月了,都很漂亮,要不您去看看?”
阿钟进入羊圈,只见角落里搭了一个临时的狗窝,一只高大的黑huáng sè母狗拴在那里,这是一只标准的狼狗。旁边围着一群狗娃子,其中有一只狗娃子很特别,浑身的毛色除了黑就是白,像黑白花奶牛一样,没有一丝杂色,看到阿钟,它欢快地叫了两声。阿钟笑着:“你这只狗不错。”马山林听完一愣,连忙道:“是,是。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阿钟扭过头用手指着:“我的是那黑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