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空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穆妁从外头回来之时,瞧见江蓉倚在窗栏上,呆呆地看着院中的景色。她上前,轻唤了她一声“娘娘”。 江蓉回神瞧见宫女立于自己的眼前,她转身坐下,声音淡淡道:“皇上可有去了慧玉宫?” 穆妁却摇头:“没有,皇上一直在御书房,不曾出来过。听,丞相大人和韩将军也在。” 今日薄奚珩不来祥屏宫,江蓉还以为他是去了她那表姐那里,原来,竟不是。随即,她垂眉低笑,薄奚珩虽是皇上,可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怪只怪她那表姐空有其表。 “娘娘可要早点歇息?”穆妁伸手将窗户关上轻声问她。 江蓉想了想,开口道:“既是有空,那就去看看惠妃娘娘。”一年前的事情,她还没有找她好好算算呢。 ………… 璇玑伺候了晋玄王喝药,扶了他躺下,伸手去放下纱帐之时,忽而听他开口:“怎么?有心事?”从御花园回来后,他觉得她心里像是压了一件事似的。 璇玑握住纱帐的手微微一滞,目光落在男子的脸上,既是瞧出来了,她也不打算隐瞒,只笑着道:“他相信王爷会爱上奴婢,可到底不太相信奴婢呢。” “嗯?”晋玄王依旧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他。 璇玑俯身过去,在他身后垫高了靠枕,这才言:“奴婢有个失散多年的mèi mèi,皇上开了恩要帮奴婢找到她,接进宫来。” 她的目光掠过那好看的眉目,晋玄王未及思索,只轻声道:“做他的人质?” “可是奴婢不想自己的mèi mèi进宫来,王爷懂的。”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床沿。 谁都不会想要自己的亲mèi mèi做人质的,只是璇玑有一点骗了晋玄王,因为她根本没有mèi mèi。 他略一点头:“只可惜,本王如今身处皇宫,也无法去宫外给你安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光微闪,低笑道,“不如就地取材。” “宫里?”璇玑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轻笑,“王爷在宫里有人?” 他怔了怔,一手圈住了她的手,靠近她,唇角微扬:“倘若本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借机来试探本王。本王在宫里有没有人,与你何干?” 狡猾的晋玄王,他只在告诉她,即便他在宫里真的有人,也不会让其暴露了身份来帮璇玑的忙。不过,他的话,璇玑着实吃不准他是否真的安插了眼线在皇宫。 她的手没有抽出来,开口道:“多谢王爷提点,奴婢会考虑的。” 整个皇宫又有哪些不是薄奚珩的人?她与江蓉,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得所需罢了。后宫人虽多,找一个年龄合适的人做她的mèi mèi,到底还是困难的。 一不心,找了他人的细作,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晋玄王握着她皓腕的手有些松懈,他看起来似是疲惫,轻阖了双目道:“璇儿,给本王倒杯水。” 璇玑的心头一动,她略笑着:“此刻无人,王爷如何也这般叫奴婢。”着,依旧起身倒了水来。 他只“嗯”了一声,再无二话。 璇玑喂了他水喝,起身之时,发鬓的簪子松了,一下子落在被褥上。璇玑忙捡了起来,那一瞬间,眼前忽而闪过穆妁的脸。 她,应该不是薄奚珩的人吧? ………… 从晋玄王寝室出来后,璇玑想了想,便去了祥屏宫。却被宫女告知,江蓉与穆妁去了慧玉宫,她迟疑了下,到底也是往了慧玉宫的方向而去。 …… 穆妁扶了江蓉自鸾轿下来,有宫女入内禀报了,然后,依旧是瞧见岚儿迎了出来。 江蓉只一笑:“表姐每次都让你亲自出来迎本宫,倒是叫本宫觉得不好意思了。” “娘娘笑了,您请。”岚儿福了身子,引她进去。 惠妃正坐在窗前逗着笼中的鸟,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扑腾得很欢快。听见有人进来,惠妃只略侧了脸,并没有回头,低声道:“难得这么晚了,你还来本宫这里。” “表姐好兴致啊。”看她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她抢了她的荣宠而生气,江蓉拂开了穆妁的手上前。一面道,“都下去吧,本宫和惠妃娘娘体己话。” 岚儿朝惠妃看了一眼,见她点点头,才与穆妁一并退下了。 门被轻声拉上,惠妃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竹签,起身看着身后的女子。蓦地,又掩面咳嗽了两声,才开口:“如何不坐?” 见她坐了,江蓉也跟着坐下,凝视着她:“看来表姐的病越发地严重了。” 她低低一笑,道:“重是重了些,可惜了,死不了。”后宫那么多人盼着她死呢,她又怎么能遂了她们的愿? 江蓉跟着笑了下,启唇道:“表姐真会笑,如今后宫之中,唯你惠妃是尊,皇上甚至都让您代皇后执掌凤印,也只有您要别人死的份……”她的话语略沉,眸中泛起一抹光。 惠妃的神色依旧自然,只淡淡地开口:“看来你今日来,是有话要。” “其实我的话也不必,表姐你心知肚明。当年玟昭仪的金钗如何会在我的房内,表姐别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一支金钗,她得罪了当时圣宠一时的玟昭仪,甚至连皇帝的面儿都不曾见到,就被一道圣旨打入了冷宫。 而这个她一直以为的好姐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替她求情。 “只是玟昭仪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却是你取代了她的位子。”而昔日圣宠一时的玟昭仪,也在前不久的那场瘟疫中香消玉殒了。 江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脸上并不曾瞧得出些许躲闪的神色,江蓉不得不佩服她的定力。 惠妃静静地听完江蓉的讲述,这才笑了笑,开口道:“玟昭仪会失宠,不过是因为自己留不住皇上的心罢了,与本宫何干?” “是不是她自己不争气我不知道,不过你以为凭着一张酷似皇上昔日挚爱的脸就可以永远得宠么?表姐,你也终不过是像罢了。”因为“像”,永远不可能变成“是”。 她的话音才落,惠妃脸上的笑容却是缓缓敛起,她轻声吐字:“难道你不是么?若是不屑,又何必装什么体香去勾引皇上?” 江蓉的脸色一沉:“我不知道你什么。” 她又笑:“还掩饰什么,你难道不是知道曾有人习惯用‘百花酿’,遂以此香染身用意吸引皇上的目光么?” “你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江蓉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璇玑是借用了昔日太祖皇帝宠爱香妃一事想到的办法,她还深信不疑。没想到竟是…… 江蓉的双拳猛地握紧,璇玑,她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