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有炎凉,而我无嗔喜;世味有浓淡,而我无欣厌。
张启善对于外界态度,早已看淡。所以,并不执着于陈青云对于自己的态度如何。
十几年来,他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修理铺的老板纪平给予的恩情他铭记于心,废书山其他书虫,他也从来恩怨分明。
不怕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图书馆七层的竹楼,装修精致。竹床竹椅竹凳子,却比之前的住宿要来得舒服。
张启善盘膝坐于竹床上,默默沉思,回想着刚刚与陈青云的对话。
片刻后,轻轻呼了口气。思虑无果,那就想想接下来自己该干嘛了,什么是自己能干的,干得来的。
想到这里,张启善收拾心情走出了竹屋。来到依旧盘膝盯着棋盘的陈青云身前,恭敬道:“陈老师,我想在图书馆里四处走走,不知道行不行呢?”
陈青云伸手一抛,一块玉佩出现在张启善身前,点头道:“带着这块玉佩,你可以在图书管里任意行走。不过,那些翻不动的玉叶,看不清的内容,就不要强迫自己去看清阅读它。”
张启善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玉佩,伸手接过,挂在腰间,恭敬道:“学生明白。”
“嗯,下去吧。”
离开七层,张启善从楼梯下落,明显可以看到玉佩闪烁了光芒,每到了一层,便闪烁一次。
每到一层,他都能看到每一层的闭关学生,手捧玉叶,冥想打坐。每一层的学生气息的强弱都不一样。
张启善可以观察到越往下,看书学生们的气息就越弱。然而,但也是相对而言。
他来到第一层,走入陈列着玉叶的书架。观察着玉叶的排列,周遭阅读者的特征,每一个阅读者手中玉叶种类。
闭关者皆能感应到他的存在,有的睁眼与之相视,有的置之不理。
对于图书馆,有陈青云的坐镇,可以说是瀚海学院最为安全的地方。能进此处的人,皆逃不过陈青云的法眼。既然这个新来的陌生人能在这里游荡,自然是经过陈青云的许可。
所以,他们安然闭关,沉思默读。
张启善用心记忆着周围的一切东西,书柜陈列,位置细节,人物样貌特征形态。
诸多细节,一丝不漏。
缓步环绕着书架行走。这里的玉叶比废书山的要来的精细亮堂,每一块都毫无瑕疵,每一块,都能在明面上看到典籍的名称。
“星空游记”“太行剑”“修行初解”“古史概论”“修真十问”“法师冥想解析”“观自在冥想”“战士修体之道”“剑客之路”
诸如等等,让张启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两个小时左右,张启善才将整座图书馆的一层走遍。站立在原先的书架前,抽出了刚刚看到的《修行初解》。闭目冥思,用自身浅薄的气息去沟通玉叶。
玉叶上的光芒却缓缓流向张启善的怀中,闭目中的张启善毫无所觉。
骤然间,七层之上的陈青云目光一凝。双手掐诀,闭目站立的张启善蓦然间睁眼,整个人措手不及朝七层飞去。
他内心惶恐,此次莫名其妙的飞升,绝对出自陈青云之手。但因为什么呢?难道因为自己一时贪念去看了玉叶典籍?不是一开始嘱咐可以看那些自己看得了的玉叶书籍吗?
张启善心思百转,却不曾认为陈青云谋害自己。若真有意谋害,他早已进不了这座图书馆。
思绪纷飞也是刹那时间,他便已再次来到陈青云身前了。
陈青云二话没说,伸手一勾,张启善怀里的玉叶便飘荡出来,落于陈青云手上。
玉叶上的光亮相比于张启善手中的《修行初解》显得暗淡很多。然而,《修行初解》的光亮却肉眼可见的飘荡到陈青云手中的玉叶上。
张启善眼神呆滞,心里惶恐不安,怎么就忘了这个东西。
陈青云双目泛光,目露神奇,上下打量着这块玉叶。
然而,哪怕陈青云再自身的气息投向这块玉叶。玉叶也如顽石般没有半点回应,依旧吸纳着《修行初解》上的光亮。凭陈青云的实力完全有把握打断这种吸纳,然而,他却不想放弃如此神奇的一幕。
“这是什么?为何可以吸纳书香气?”
陈青云举起手中的玉叶,看向张启善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
张启善收敛下心思,恭敬道:“回老师,这是我在废书山上捡漏的玉叶书籍,我叫它为《道德经》玉叶书。它确实神奇,可以吸纳其他书籍的光亮,初始玉叶书只有六个字‘道可道,非常道’。然后,吸纳了我另一块残破的玉叶书后,内容变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
他神态认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青云楞了楞,再次投入气息后,复问张启善。
“你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张启善眨了眨明亮的眼睛,道:“回老师,是的。”
陈青云上下打量着张启善,眼神捉摸不定,仿佛像是在研究一个未解的迷题。
片刻后,他切断手中玉叶对书香气的吸纳,丢回给张启善。
张启善连忙伸手接过,心里也呼出一口气。
“书生修气,为浩然正气,也叫浩然气。书玉之光,则为书香气。每一颗玉叶的书香气都会随之时间的流逝而暗淡。图书馆的管理者,工作之一就是给于书玉补气,已保证它可供持续阅读。”
张启善面露疑惑之色。
陈青云自然清楚他想的是什么,继续道:“书玉本质上依旧是玉,所以它有寿命,会残破,当它无法再容纳书香气的时候,自然就是它走向废书山的时候。你的这块玉,本座也不清楚为何会出现在废书山。但既然与你有缘,也认你为主了。那原本打算缓些时候教于你的书香气,就得提前教你了。”
“本座不希望看到这块玉再吸纳图书馆的书香气了。你可明白?”
张启善惊喜交加。兴奋道:“谢谢老师。”
“嗯。”
陈青云微微点头,伸手掐诀指向张启善,一道白光没入张启善额头。
张启善随着闭目感知。
“书生一途是我人族的第一修行法门。这并不是说书生便强过剑客法师战士,而是因为,我们人族是凭借书生才能在这冥河系站稳脚跟的。”
“我辈书生有两道必修之气,一曰浩然气,也叫浩然正气。练气期的书生便是孕养浩然气于丹田,以求金丹期成就丹书铁券。二曰书香气,这是孕养书玉,摹刻书玉的气息,只有书香气,才能在书玉上留字。所以书生养书写玉,自然少不了必修书香气。”
“书香气又分为四品,传说的神品与仙品本座不曾一遇。其余二品却皆曾有缘相遇。凡品留书,jí pǐnchuán shì,仙品启灵,神品成精。图书馆中这些,基本便都是凡品之香。有檀香之气,牡丹之气,墨之气,玉之气等等不一而足,以后你将遇到。至于你怀中这块玉叶。所料不错,其书香气至少是仙品。然而,为何可以吸纳其他书香气,为何只有你能感知玉书里的内容。这却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三千三百年的残缺黑暗史及之前的古人类地球一直是我们探索的禁秘。其中的神奇,不为所知。你既然有这份缘法,自当好好珍惜才是。”
张启善静心凝神,凛气严谨,道:“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浩然气主内,书香气主外。这就是书生。”
“至于书法术法,战斗之道,等你以后自己慢慢接触吧。图书馆多的是给你学习参考的,不懂可以来问我。现在,我传于你的,便是云松之气。凡品中的精品之气,却并非chuán shìjí pǐn。”
陈青云滔滔不绝,传道受业。
张启善侧耳聆听,津津有味。对修行初次启蒙的他,十几年来只知道读书,读废书山的残书来陶冶自身气息,凝气于丹田。陈青云的一席话,无异于给他开启了一扇大门。
书生修浩然,孕气养书香。
书香气的孕育有好几种法门,不同的法门会有不同的光芒书香。所以书生养气,却各不相同。同一种浩然气,可以生成多种不同的书香气。
丹田浩然气在气海中按一定的轨迹运行,从而转化成书香气。轨迹就是法门。
张启善宛若醍醐灌顶,伏地磕头,拜别了陈青云后,便回到自己的竹屋。
他并不急于运用陈青云所教之法门孕养书香气。毕竟,书香气的本质还是浩然气。自身底子薄,这点张启善很有自知之明。
凝神静心片刻后,便观察着自己怀中那块《道德经》玉叶。尝试沟通,低声轻语:“如果你能感知我的意思,便给个反应。”
张启善静静盯着《道德经》书玉。不到片刻,书玉闪烁了一下红光。
张启善顿时欣喜若狂。
“那好,陈老师的话相信你也听到了。我知道你有灵性,接下来可不准你再吸纳图书馆里书玉的书香气了。我接下来就要修炼了,到时候你需要多少书香气,我孕养给你。你可明白?”
《道德经》书玉再次闪烁一丝红光。然后便收敛自身的全部气息,整块书玉暗淡无关。
棋盘边的陈青云神情恍惚,呢喃道:“与书玉沟通,这哪里还需要老师啊。福缘深厚,福缘深厚啊。”
张启善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拿出另一块散发着光芒的书玉《修行初解》。
闭目冥思,默读,投入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