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正牵着狗散着步。几枝残梅不忍冬去的脚步像上了年纪的宫妃频频远盼乾清宫的一轮红日,一旁的柳树抽出了细鲜的嫩芽,在风中飘摇着,像是颐和园中的鱼尾裙摆在早春的碧波,追随着的天边的东海。
狗狗嗅寻着气味来到了健身苑旁,老李正在“太极推手”,张立看到后,上前攀谈起来。
“好啊,李先生。”
“小张,下来遛狗啊。”
“是啊上次的那诗让我想起了冰心写的《太太的房间》,以前小时候总是在课本上读到她的文章,像什么《寄小读者》、《再寄小读者》,却从来没有林徽因、张爱玲、三毛的作品。现在总算明白了,是革命的需要啊。”说着,张立的脸上挂满了红润的笑容。
“现在社会开放了,什么书都能看。我们那会,在思想方面管得可严了,也是因为革命需要。”老李也投桃报李地罢手,邀请张立到旁边的凉亭坐坐。
“我学校退管会昨天给了我两张话剧票,可我老伴生病不能去,给你和你女朋友去看吧。”
“可我没有女朋友”
“怎么可能,你看你英俊强壮,善良随和。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也没什么要求,其实是不想结婚。因为我觉得婚姻是对爱情的背叛。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他们可以视婚姻法律为草芥,一个道德崇高的人绝不会屑于在法律之下。可就是因为互不信任,才在法律的框架下,保全各自的利益。不过在这复杂的社会背景下,结婚和离婚都是一张纸,什么都可以,人们已经没有道德可言了。”
“你要相信爱情,比如我和老伴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她是个好女人。虽然生活磕磕绊绊,但也熬过来了。”
“那是因为时代的不同,那个时候,每个姑娘都是好姑娘,房子是单位分的,每个人都是大锅饭,工资一样。只要400元,包括所有家当,就可以结婚了。家家户户,其乐融融,没什么离婚的,都是白头终老。那是一个纯洁的年代啊,谁不结婚,谁傻。可看看现在我们的周围吧。真爱是存在的,但只发生在最纯真的年代。”
“可姑娘们总是讨人喜欢的吧?她们有种魔力能够让男人干一件大事,却又千方百计地阻止男人去。”
“您说的是梦想嘛?”
“哈哈,到我这岁数。哪里还有什么梦想,最大的梦想是我女儿去年结婚了。”
一阵疾风刮得草木劲摆,乌云笼罩,雨滴点点地小缀在路沿边。
“下雨了,我们走吧。”老李说道。
“好的。”
“一会跟我去取票,就在我家。”
“好吧。”
张立跟在老李的后面,脚步有些迟缓了,肩膀和他的身子比起来削瘦了不少,头发是前阵子刚染的,发根已经斑白。照顾老伴的重任已经让老李体力不支,苍老龙钟了许多。
拿到票子后,张立对着《原告证人》发愣。两张关于法庭戏的话剧,谁去看?同事?带谁都不好。朋友?男的大多有妻室。父母?他们远在外地。他无助地望着狗狗,狗狗也正用深邃的褐色眼睛望着他。张立抓了一把狗粮放进它的盆里,然后换上淡绿色的卫衣,穿上灰色运动鞋,拿上钱包和钥匙,独自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