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辉从远处巍峨的山头上照射下来,无数光线洒落在安山郡外的某个崖畔,崖畔上站着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金色的光线仿佛给少年披上了一层金甲。
安山郡的位置十分特殊,位于两域交界,周围尽是或高或矮的山峰。深秋季节,火红落叶如万千彩蝶飞舞,如梦似幻。
那处崖畔并不如何高峭险峻,却正好可以将不远处蜿蜒进山里的道路尽收眼底,这是通往仙都唯一的路,也是两域商货贸易唯一的途径。
少年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停留在山间宽阔的道路上,目送着如龙般的队伍渐行渐远,脸上神色宛如一滩死水,安静,忧伤。
以他的年纪,本不该拥有如此沉重的情绪。只因这两年他经受了太多的冷眼、嘲笑、谩骂。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这两句话或许没有人比他体会得更加深刻。
因此他脸上总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平静。
……
“xiǎo jiě,何必再给他希望呢?以列少爷现在的天赋修为,跟xiǎo jiě您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这样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不如跟他言明,早点让他断了这个念想!从此无牵无挂,不用心里总想着这个事,徒添悲伤。”
曲折山道上的大队人马中心缓缓行驶着三辆豪华的马车,马车的车厢极大,可容纳十数人之多,拉车的也不是普通的马,而是纯种的龙血宝马。
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着两名少女,方才说话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少女长得很秀气,一双眼睛光芒闪动,看上去十分机灵。
她旁边坐着的那名少女,身着一件青绿衣裙,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年纪,脸蛋儿生得极美,肌肤宛如雪一样晶莹剔透。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词汇用在她身上,简直俗不可耐,她的芳华堪称绝代,活脱脱仙女下凡。只是她的眼眸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城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就是镇关大将军苏涵升唯一的女儿苏文辞,一个注定万众瞩目的天才少女。
苏文辞虽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儿,但是已然声名远播,已经流传到了万里之外的仙都,甚至传到了火雷院掌教的耳朵里。
她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名气,美貌当然功不可没,但如果仅仅只是美貌,根本不足以惊动仙都里的大人物,更别说火雷院的掌教。
这一切绝大部分要归功于她在修炼上近乎妖孽般的天赋。她五岁修炼,一年之内便连破三境,年仅十岁便铸体成功,毫无障碍的领悟灵引之道,成为了一名灵引境的大修士。
年少的她远远将同龄人给甩在了后面,在安山郡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无人能出其右。
铸体与灵引之间虽然只有一境之差,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可同日而语。
修炼一途,极为艰难困苦,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领悟灵引之道。从铸体迈入灵引,是所有修士需要跨过的第一道巨大鸿沟,其中艰辛尤以铸体九境的修士体会更加深刻。
而这些难以逾越的鸿沟,许多人需要努力一辈子的事情,在苏文辞面前形同虚设。
此等天赋惊人的鬼才,千年以来仙都大域仅出五名,三名年长者无一不是一方巨擎,是世间呼风唤雨的人物。
这三人中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列缺的父亲列印。当年列印孤身闯仙都,搅动风云,偌大的仙都,能人辈出,却无一人能够将其镇压。
列印在世间已然是神话般的人物。
苏文辞虽然年少,凭着惊人的天赋和惊艳的容貌,跻身五大鬼才之一,另外一人也是青年才俊,现在隐居在火雷院潜修,修为已然深不可测。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为世人所知,三年前,有一个人比此二人更加惊才绝艳,那就是崖畔上目送苏文辞离去的少年。
可惜少年的惊才绝艳只是昙花一现,也正因为如此,少年才名声不显,否则早已获得了火雷院的召令,将会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今次苏府能够迁回仙都,也完全依仗于苏文辞的天赋。自从苏文辞的名声传到仙都,进入火雷院掌教的耳中后,整个苏府的命运都得到了改变。
苏文辞被收入火雷院,成为大长老亲传弟子。镇关大将军苏涵升,父凭女贵,被召回仙都委任重职。整个苏家的命运因为苏文辞惊人的天赋而改变。
正应征了那句老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人因为希望而活着,我如果将他最后的希望也剥夺了,只怕……
既然我已经离开,那有些事说不说清楚又有什么区别呢。今后我或许不会再回到这里,仙都也不是他的人生舞台,从此以后可能不会再有相见之日,能够让他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苏文辞的声音很细,清脆如铃,格外动听,只不过此刻她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复杂。对于安山郡中那个可怜的男孩儿,她有歉意,有感激,或许也有过情意。只是如今二人距离越来越遥远,今后所拥有的将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一个注定光芒闪耀,一个注定如同尘埃。
试问这样的两种人生怎能共存,所以放下,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自由的风,你已是落叶,你我命里注定只有这短暂的相遇!”
苏文辞轻声叹息,闭上了眼睛,不再看窗外的风景,似乎在心里做了某个决定。
这些年,小丫鬟已经把苏文辞的心思摸得极透彻,见xiǎo jiě已经做了决定,便不再多说什么,把车厢的帘子放了下来。
作为一个丫鬟她不需要去思考太多,只不过这些年,列缺对她们家xiǎo jiě的关怀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有几分旁观者的感动和怜悯。
而她只不过是名丫鬟,主子做了决定的事,她又怎么能改变得了。在放下帘子前,她瞟了眼远方的崖畔,只是早已辨不清崖畔上哪是枫树,哪是少年!
毕竟不是当局之人,小丫鬟很快就把心中的一丝伤感抛到了脑后,为了转移车厢里沉闷的气愤,她将话锋一转,说道:“xiǎo jiě,听周侍卫他们说仙都比安山郡要大几百倍,是这片大域最为繁华鼎盛的地方。
那里有各行各色的修士,有千奇百怪的异兽,有无数种新奇事物。
我还听说,有一座漂浮在空中的楼阁,气势恢宏,楼里面住着可以飞天遁地的神人。
xiǎo jiě,您说他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小丫鬟眼中流露着强烈的期待和向往。
丫鬟把帘子放下,苏文辞不再看窗外,也不再说话。她在这个深山里待了十二年,其实心中早已厌倦,她无时无刻不憧憬着外面的世界。正如她说的那样,她是自由的风,她要飘去更高更远的地方,去看更广阔的风景。
一步步走出大山的她,心里原本微弱的一丝不舍也被激动的心情淹没,只剩下对仙都的向往和对火雷院的憧憬。
至于那个少年,她唯有……
……
崖畔的少年名叫列缺,是安山郡列家的公子。他痴痴看着镇关大将军的车马队伍在车道上渐行渐远,心中翻涌出无尽的落寞和深深的无奈。
他七岁便认识苏文辞,那时候他们一起修炼,青梅竹马。在修炼一途上,二人都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在旁人眼中,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知道被多少少年少女羡慕和嫉妒。
苏家与列家的关系也因为两个孩子变成世交,列缺从第一眼看到苏文辞后,仿佛便被她在心里种了一颗种子,让他对后者痴迷如狂。
两个孩子成为了安山郡最耀眼的两颗小星星。
但是这一切在三年前的一个夜晚被彻底改变,他永远记得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那个一掌废掉他丹府的黑衣人。
在那个夜晚,那一掌击中他丹府的瞬间,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天才的光环就这样生生被人打散,一身修为化为乌有。
从此沦为世人的笑柄,从天堂坠入地狱。
这三年里,他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到底有多现实多冷酷。丹府破碎的他体内再也无法容纳半点力量,尽管拥有惊人的天赋,神话般存在的父亲,他还是摆脱不了废物的称谓。
冷眼和嘲笑如潮水般袭来,他从一开始的不甘、反抗、挣扎,变得妥协、认命、接受,最后变得淡然、冷漠。
三年来他已经习惯这一切,似乎也接受了命运对他的作弄。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苏文辞,那个他曾经默默起誓要倾尽所有去保护的小女孩儿。
在夕阳的余辉里,你想了很多,沉醉在回忆里,他想起第一次见苏文辞的情景,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小孩,同样骄傲而自信。
他想起他们在一起修炼的画面,每次苏文辞在修炼上遇到难题,都会来问他。这些年最令他高兴的事莫过于,帮苏文辞解决修炼上的问题,看到她如花般的笑颜。
想到苏文辞已经离去,日后相见恐怕难如登天,他的心仿佛被巨石砸了一下,胸口发闷,心神恍惚,世间万物都成了灰色。
看着空荡荡的山间大道,列缺心中默默起誓:“文辞,你等我,我会去仙都找你,总有一天我会跟以前一样再次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再次与你同行!